陆以瑾还没从花房里出来,林时予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手里握着冰柠檬水,杯壁沁出细密的水珠,缀在林时予指间,又凉又滑。
他回想起陆以瑾外婆说的话。
“我们阿瑾,很可怜的。”
悲怆又心疼的语气,听得人心头泛酸。
林时予想,陆以瑾那么爱笑,那么爱撒娇,走的路应该鲜花盛开,不能有一点阴霾。
可偏偏不是。
林时予还记得当初捡到蛋黄的时候,陆以瑾身上带着伤,却觉得无所谓,因为已经习惯了,后来陆以瑾再提到陆新耀,表情平淡到毫不在意。
直到昨天,林时予才听陆以瑾谈起母亲和外婆,陆以瑾说,她们对他很好,然而一个自杀,一个又得了老年痴呆。
仿佛所有的意外和苦难都堆积到陆以瑾身上。
柠檬水喝到了底,冰块还在,光秃秃地卧在那里,被室温烘得加速融化。
走廊的门被推开,陆以瑾扶着外婆走进来,一眼望见林时予,弯起眼睛朝林时予笑。
林时予抬头看着陆以瑾,心想,命运不偏爱他,我偏爱他。
林时予把杯子放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喊了句外婆。
外婆手里还拿着洋桔梗,却忘记了林时予,问他:“你是谁啊?”
“我是林时予,”林时予顿了顿,又说,“是阿瑾的男朋友。”
这次外婆听懂了,马上苦恼起来,忙不迭地说:“可是阿瑾也是男孩子呀。”
转头看陆以瑾,严肃地皱眉:“那这样怎么生孩子呢?”
“外婆,能生的,”陆以瑾接过话,“下次我们来看你,给你带个小崽子过来。”
外婆顿时喜笑颜开,走去沙发上坐着,开始和陆以瑾讨论给孩子取名的事。
讨论完名字,外婆突然眼神一亮,神神秘秘地叫陆以瑾附耳过去,又用洋桔梗遮住他们的脸,不让林时予听到。
林时予不想听的,但外婆说得太大声了,正在告诉陆以瑾容易受孕的姿势。
林时予抿了下唇,去推陆以瑾的手。
“你现在不能听这个。”
再说就算是真的,也不可能生得出孩子。
陆以瑾反握住林时予,眼里带着笑,拖长声音说:“哥哥,你在害羞什么?”
一边说着,手沿着林时予的腕骨往上,一寸一寸摩挲。
外婆的视线也跟着陆以瑾的手在移动。
“天还没黑,你们好心急啊。”外婆说。
林时予推开陆以瑾,压低声音说:“你别闹了。”
正好女佣过来说午餐备好了,让他们去餐厅吃饭,被她一打岔,旖旎的气氛顿时散了。
林时予松了口气。
午餐很清淡,有牛肉珍珠丸子,虾仁白菜心,黄酒蒸蛤蜊,清炒山药,还有用砂锅炖的花胶鸡汤。
女佣把餐具摆好,退到一旁。
陆以瑾问了问女佣,得知医生下午会过来之后,见外婆吃饭不用人照顾,就叫女佣离开。
一顿饭吃得并不平静。
外婆总是忘记林时予,来来回回地问他是谁。
陆以瑾每次都立刻接话:“是阿瑾的漂亮宝贝。”
林时予知道陆以瑾一向都很直白,但在长辈面前,这样的直白就容易让人如坐针毡。
所以林时予喝了碗花胶鸡汤后,就说饱了,想先走。
陆以瑾拉住他,不让他走。
“那你不要那样说了。”林时予脸上晕了薄红。
陆以瑾勾了下他的手指,说:“知道了,哥哥。”
吃过午饭,外婆去午睡了。
这里一直备着陆以瑾休息的房间,在接到陆以瑾会过来的消息后,女佣就提前打扫了一遍,看起来亮堂堂的。
陆以瑾特别喜欢从背后抱着林时予,抱得严实又紧密,像要化在他身上似的。
虽然冷气开得足,但肌肤相触的地方还是在不断升温。
“你不热吗?”林时予问。
陆以瑾鼻尖贴在林时予的后脑勺上,呼吸间满是他头发的香气。
陆以瑾说:“这样我才睡得着。”
房间正对着太阳,正午的阳光很烈,窗帘压根遮不住,陆以瑾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刺眼”。
林时予想转过身子,去帮陆以瑾遮眼睛,但陆以瑾收紧手臂不让他动。
“你好黏人。”林时予说。
陆以瑾稍微松了松手,声音变得低落。
“我小的时候,一直是我妈和外婆照顾我,我就爱黏她们。”又说,“我喜欢谁,就爱黏着谁,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没有,”林时予拿起陆以瑾放在他腰间的手,吻了吻手背,轻声说,“我们阿瑾,以后不会再可怜了。”
陆以瑾笑起来,眼神幽深得像一泓深潭,唇压在林时予的耳廓上,一字一顿地说:“那你永远不要离开我。”
不等林时予说话,继续补充道:“等我们死了,骨灰都要混在一起埋葬。”
“不离开你,”林时予握着陆以瑾的手,他今天起得很早,眼里渐渐生发出了困意,“好了,我们睡一会儿。”
疗养院在山上,不时能听到鸟雀的叫声,清脆悦耳,来自大自然的声音带有助眠的效果,林时予很快睡熟了,呼吸逐渐平稳。
陆以瑾掰过他的脸,久久地看着他,目不转睛,最后在林时予唇上印了一个吻。
“没有反悔的机会。”
林时予和陆以瑾在疗养院待了一天,直到天色擦黑,才准备回去。
陆以瑾没跟林时予回家,在路口上了车,和林时予说等过两天再去给他种美人蕉。
陆以瑾回到家,四处看了看,发现陆新耀不在,就直接回了房。
习惯性地点开手机,突然发现数据更新了,很长一段。
听完音频的内容,陆以瑾笑出了声,顺手转给了陆新耀。
衣物窸窣落地,轻如呢喃的撒娇,甚至还能听到肢体纠缠的声音,俞妙竟然去巴黎都能遇上旧情人。
对于俞妙会不会一直戴着项链,陆以瑾没一点把握,数据显示出俞妙前段时间没戴,音频平静无波,估计今天要去见情人,才又戴上了。
陆以瑾完全是在碰运气,但被他等到了。
今天真是完美的一天。
也不知道陆新耀,能不能接受这顶帽子。
林时予进了大门,打了个电话给陆以瑾,问他有没有到家。
陆以瑾话里带笑,字里行间满溢着欢喜,他说:“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林时予正在上楼梯。
陆以瑾笑着说:“出了点意外,我爸估计结不了婚了。”
林时予到了二楼,蛋黄听到声音冲到林时予面前,一直朝他叫。
“你爸出事了吗?”林时予蹲下身一边摸蛋黄,一边问。
陆以瑾意识到林时予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便说:“陆新耀没事,不过他可能会恼羞成怒,把我赶出家门。”
但陆以瑾仿佛并不担心,声音依旧是上扬的。
林时予停下摸猫的动作,先问陆以瑾发生什么了,又问陆新耀会不会对他动手。
陆以瑾想含糊不清地混过去,林时予却更紧张了。
“陆以瑾,你来我家住吧。”林时予站起身,语速加快,“我这里房子很大,二楼三楼都有空房间,你也可以和我一起住。”
“你现在在翠湖山庄是吗?我马上来接你,”林时予抱起蛋黄,大步下楼,“你等一下我,很快的。”
林时予急急地从长廊上穿过,顶上的声控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刚挂的电话又响了,陆以瑾的声音从那端传过来:“哥哥,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不再是刚才带笑的语气,而是极认真地说:“长辈的事,我就算想掺和一把,也找不到办法,所以陆新耀不会迁怒我。”
见林时予不说话,陆以瑾又开始撒娇:“哥哥,你不放心的话,我明天就来找你,我们一起种美人蕉和荷花。”
“你有没有骗我?”林时予走得急,声音还略带喘息。
“没有啊,我哪里会骗你,”陆以瑾软着嗓子,咬着尾音说,“我都最爱你了。”
说完像是害羞了,小声说要去洗澡,马上挂了电话。
天色彻底黑了,花园的落地灯笼罩在林时予身上,泛着柔和的暖光。
蛋黄窝在林时予怀里舔毛,尾巴不小心扫过他的手肘,像是找到了乐子,乐此不疲地甩着尾巴。
松软的毛发挠得林时予心头发痒。
想起下午还没喂蛋黄,林时予关掉手机,低头看了它一眼,问:“蛋黄饿不饿?”
蛋黄喵了一声。
“我不知道会弄到这么晚才回来,”林时予往回走,轻声说,“下次我会记得给你准备吃的。”
回到二楼,林时予去拿猫粮,旧的猫粮吃完了,就拆了包新口味的,倒在蛋黄的碗里,见蛋黄吃得惯,揉了揉它的脑袋。
又进了卧室,从底层抽屉里找出几张银行卡,铺到被子上,查了下里面的余额。
高中花不了多少钱,并且林时予每年都有奖学金,所以当初卡里有多少,现在还剩多少。
算是很大一笔金额了,但林时予怕陆以瑾不够花。
不过自己九月就要去上大学,只要四年,就能从全国最好的政法大学毕业,但还是得努力一点,争取去好的律师事务所,到时候工作了,才足够养活自己和陆以瑾。
林时予把银行卡收起来,打开微信,一笔一笔给陆以瑾转账,直到被限额。
他发了语音过去。
“陆以瑾,要是你爸把你赶出家门了,你就来找我。”
“你不要怕,我有很多钱的,都给你。”
“今天被限额了,等明天再给你转。”
陆以瑾很久都没回,林时予有点担心,握着手机坐在床边等。
蛋黄吃完猫粮,在他脚边转来转去,想跳上床,被林时予拦住。
好半晌,陆以瑾才回了信息,同样也是语音,笑里带着宠溺。
“哥哥,你怎么这么傻啊,不怕我骗你的钱吗?到时候你就什么都没了。”
林时予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不希望陆以瑾受委屈。
可他除了这些钱,好像也没别的了。
他有多少,就想给陆以瑾多少,不管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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