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雷声伴随着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闪电好似劈开了天空露出狰狞的面孔,一辆单薄的青釉马车好像漂泊在大海中一般,颠簸孤独的行到了山庄门口,年轻的丫头下了车冒雨敲门片刻就湿了个透,门嘎吱一声打开,有个年老的脑袋露出:“下这么大的雨,什么事呀?!”
丫头越发好声好气:“我们家夫人上山上香,走到半道上就下了大雨,想在庄子上避避雨。”
“你们几个人呀?”
“就夫人小姐三个丫头四个家丁跟着。”
“那就在门房躲一会,雨停了就走!”
丫头千恩万谢。
雨太大太急站在屋檐下看,连成片的雨泛着银白色的光泽,弘谦微皱着眉头,知道会下雨,但也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跟着的管事王成道:“没想到下了这么大的雨,便是停了只怕这路也不好走,要在庄子上住一夜了。”
“又要叫我额娘担心了,不知道妹妹会不会害怕,她生来胆子小......”
王成听的弘谦这样轻声自言自语不免叹息,他家的儿子跟弘谦大小差不多,弘谦已经能替半个大人了,总还操着福晋和格格的心,他那孩子至今高声说句话都要哭闹半响,到底是皇家血脉,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可以比拟,于是对弘谦恭敬之中不免又多了几分疼惜。
小厮过来道:“门上有一家子躲雨的,说是苏州巡抚的亲戚,她家的格格跟您见过面的,说是跟您说宝珠您就知道是谁,丫头淋了雨想进来借间屋子换衣裳。”
弘谦微一思索就露出了恍然,这几天在巡抚府上学,听说巡抚夫人的妹妹带着女儿青莲从杭州过来给巡抚夫人过寿,宝珠是青莲身边的丫头,他和子文几个在花园玩的时候确实见过青莲和宝珠还说过几句话,既然是巡抚家的亲戚,那实在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弘谦便道:“叫连翘去把人领进来,找个干净的屋子叫先歇一会,等会我在过去拜会一下。”连翘是弘谦身边的大丫头。
小厮忙答应了一声。
这位青莲格格瞧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却已经长出了一张俏丽的脸,一双灵动的眼仿若会说话一般,声音也清脆悦耳,笑叫着连翘姐姐,连翘脸上便也多了笑意,青莲提及弘谦,连翘就多说几句:“七八岁的孩子里,像我们主子这般的实在不多,今儿是刚好学里放假所以特地到庄子上来巡视,早帮着我们福晋做事了。”
于是连这位姨夫人也露出惊叹:“就是不大知道,四福晋怎么还不回京,总在这里?”
连翘听的不大舒服,辩驳道:“京城里郡王爷来了好几次叫福晋回去,只是我们格格生的弱,长途跋涉怕格格受不住,福晋才一拖再拖,您瞧着吧,也就这多半年的时间,必定是要回去的!”
姨夫人便连连笑着说是。
雨下的大,后半夜才停了,青莲母子自然就住在了庄子上,第二日早上听说弘谦要回,便赶着走到了一起,只是弘谦骑马又害怕权珮担心不免行的快,等进了城就将青莲母子落在了后头。
久儿瞧见赶回来的弘谦立时就高兴了起来,弘谦笑着抱起了她问她:“夜里怕不怕,有没有哭闹?”
久儿坚定的道:“一点都没有怕,也没有哭!”
连同权珮,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晓月逗着久儿问:“那昨儿夜里谁哭了?是旁人家的孩子么?”
久儿就用小胖手捂住脸:“是晓月姐姐哭了!”
众人便越发笑起来。
权珮打量着弘谦:“怎么也不等等在回来,路上不好走吧?”
弘谦笑着回答:“还好。”
权珮便疼惜的摸了摸弘谦的脊背,她出事之后实在叫弘谦受了太多苦,弘谦的心里总有对她和久儿的担忧和牵挂,似乎生怕看不见的地方又出了什么大事,才这样小,总要操着大人的心。
巡抚夫人大寿,权珮自然也到场了,这叫穿着一身大红缂丝旗袍打扮的异常明艳的巡抚夫人更多了笑意,眉眼都挤在了一处:“竟劳动您来了!”于是便随着一众的官太太簇拥着权珮,姨夫人显得格外热切,挤到了权珮身边:“怎么没瞧见弘谦阿哥来?”
姨夫人的话叫巡抚夫人面色微微尴尬:“弘谦阿哥来了,只是不到女眷这里来,在前头和子文几个在一处!”
姨夫人便掩嘴笑:“是么?竟然没在后头来?那这事就跟福晋说也一样。”
戏台子搭在了花园中,座位设在对面的游廊里,姨夫人赶着众人坐下之前掏出了个配着个黄绿色络子的玉佩,连声音也略提高了几分:“前几日我不是去上香么,回来的路上下了大雨,碰见个庄子想避避雨,没想到遇上了弘谦阿哥,我原是不知道的,两个孩子在一处说话的时候弘谦阿哥把这个玉佩留给了我们青莲。”
她说着骄傲的顿了顿,满足的瞧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青莲小不知道事,玉佩被我要了过来,今日就还还给弘谦阿哥的好!”
弘谦的美名在苏州官宦阶层广为流传,聪敏好学,懂事知礼,七岁的孩子已经大人一般能承担起家业,姨夫人说弘谦送了青莲玉佩,说小了是孩子不懂事,说大了就是私相相授,小大人一般的弘谦原来还有个致命的不足,小小年纪就好女色,于是其他一切的光环都暗淡了下来。
俏丽的青莲被众人瞧了又瞧,到害羞起来,小跑着出了游廊。
权珮连姨夫人瞧都没瞧,只淡淡的吩咐:“叫弘谦过来。”
姨夫人的手里握着玉佩伸在半空无人理会,巡抚府人对妹妹诸多怨言,只这会却不好说出来,只笑着寒暄:“快都坐下,戏马上就要开了!”
虽说都坐下了,但谁这会又有心思看戏。
穿着青色暗纹袍子的弘谦走起路来笔直沉稳,透着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有的稳重,跟众人见了礼:“不知道额娘找我有什么事?”
“把你身上家常带的玉佩拿出来给姨夫人瞧瞧。”
一样的黄绿色络子配着的一块雪白的玉,跟姨夫人手里拿着的玉佩几乎一模一样,姨夫人这才变了脸色:“弘谦阿哥怎么又带了一块?”
“您是什么意思,我到听不懂。”
姨夫人便笑着柔声道:“阿哥不是将玉佩给我们青莲了么,说青莲长的漂亮,以后可以做媳妇。”
弘谦往后退了一步:“姨夫人莫不是生病了?弘谦虽说年纪小但还知道礼义廉耻,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在说玉佩好好的在我身上何时给过青莲格格?到是姨夫人才看过我的玉佩。不知道姨夫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事情面前,弘谦说话依旧字字分明调理清楚,连语调都不变一下。
同知夫人坐的近往跟前凑了凑,笑着一瞧道:“姨夫人手上拿的玉佩是蓝田玉吧,弘谦阿哥的这个到是上好的和田玉!”
于是众人的面上一下子就露出了恍然,姨夫人这分明是假冒栽赃么!
姨夫人涨红了脸颊,声音都尖锐起来:“你小小年纪就血口喷人,怎能这样胡说!”
弘谦微皱着眉头,却并没有跟姨夫人吵闹,往权珮身边一退:“额娘还有事么?”
弘谦就是真跟姨夫人吵起来别人也只会说姨夫人没有气度,但弘谦偏偏退了一步,对姨夫人的无理取闹不闻不理,于是就显出了弘谦的器宇不凡,所有人都赞叹起来,怪道人人都夸赞这位弘谦阿哥,确实不是一般的孩子比的上的,又怎么会做出这位姨夫人所说的事?到是瞧着姨夫人尖酸刻薄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做好事的人。
“来了有半响了,回吧。”
“是。”
巡抚夫人忙跟了起来:“您在坐一会么,戏才刚刚开,是苏州城里有名的戏班子。”
“弘谦明儿开始就不到这里来上学了,就不必为他余留位子了。”
巡抚夫人连笑意都挂不住,这下是彻底的得罪了四福晋,她便连连陪不是:“您别生气,都是我这妹子不懂事,这中间必定有什么误会,坐下来慢慢说......”
巡抚府人一路跟着,权珮扶着弘谦的手上了马车,头都没有回一下。
跟着的姨夫人凑到跟前张望:“明明就是弘谦阿哥做下的,这到不承认!”
巡抚府人转身就给了妹妹一巴掌:“没廉耻的东西!还好意思说话!滚回去!”
姨夫人捂着脸怔了半响,冷声道:“巴结人也不用这样巴结!”说着扭身就走。
巡抚夫人好好的一场寿宴因为权珮的突然离席,走了大半的人,剩下的也是关系实在好的亲戚,一时走不了,只是实在没有气氛。
马车嘎吱的响着,外头是弘谦骑着马,听到马车里传来说话声:“......叫江洋去办事......”
江洋是留下来的几个暗卫的头目,额娘确实是被那位姨夫人气着了,连他自己也不大高兴,好心叫避雨了,自己丢了玉佩却原来是被那位姨夫人捡去了,当着那么多人面胡乱的污蔑他,他甚至都不大记得那青莲姑娘长什么样,幸亏额娘给他又另配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玉佩,若不然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晓月从马车里探出头:“大阿哥,福晋叫你。”
权珮温和的声音叫弘谦的心也渐渐安静下来,分析着那位姨夫人的动机:“......她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说,无非是要把事情闹大,闹大了对我不好对她女儿也不好,何必这样.....”
“青莲跟姨夫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相似之处,想来也只是姨娘生的抱养在了自己身边,并没有多少感情。”
权珮的提点叫弘谦面上露出恍然:“这就说的通了,姨夫人根本就不在乎青莲的生死,她只是要达到诋毁我的目的。只是又为什么.......”
“等等吧,看看江洋能查到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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