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染早就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些年的安稳时光,不过都是她偷来的。
终究,一切又回归了原点。
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她终究要死在荼蘼的手上。
当雪染准备好迎接落入绛神台那份深入骨髓的疼痛时,身体却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横向撞了出去。
雪染茫然的睁开眼睛,亲眼见着醉兰朝着她奔赴而来,用尽自己全身的力量狠狠撞开了她,然后,迎着荼蘼的那道凌厉的掌风腾空而起,坠入了雷电交加的金灰云漩涡之中。
“醉兰!”雪染大喝了一声,却来不及抓住她下沉的身体。
悲愤交加,雪染全身灵力极速涌动,挣开了缠心鞭的束缚。可她却也因为灵力爆体,禁不住连呕了几大口鲜血。
雪染无力的跪趴在绛神台边,撕心裂肺的叫着醉兰的名字,字字啼血。
可是,绛神台中只有澎湃的戾气涌动,哪里还能看见醉兰的影子。
醉兰连半个字都来不及交代雪染,就为了救她而灰飞烟灭了。
醉兰明明对她说过,荼靡包藏祸心,恐是会对她不利,还恳求她不要继续跟荼蘼走下去了,可是,雪染却没有听她的劝告。
就是因为雪染的固执己见,才害的醉兰白白搭上了一条命。
为什么死的人会是醉兰,而不是她?
醉兰是最早一批进入栖垣宫的仙婢,不出几年,她就成了宫中墨珏最得力的助手。
在韶音还没有成为栖垣宫的管事之前,都是醉兰在默默的打理着宫中的事务。
醉兰不声不响的将一切都管理的井井有条,却淡泊名利,从不邀功。
她对墨珏忠心耿耿,无贪心也无杂念;对待同僚,她不争不抢,友善又亲和;办差时不疾不徐,进退有度。
她沉静且纯净,善良又勇敢,活得通透,张弛有度,安分守己,全权听命于墨珏。
每日黎明来临,都是醉兰来唤雪染起床;每次危难之际,都是醉兰挡在雪染身前;每次雪染犯迷糊,都是醉兰在一旁细心提醒……
仿佛醉兰留在栖垣宫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遵守墨珏的命令,然后,尽自己所能让雪染过的更安心、舒心。
从此以后,雪染再也听不到醉兰唤她起床了,再也看不到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温柔的威胁自己了,更是听不到她的提点,看不见她对自己的维护了。
雪染实在无法相信,这样美好的醉兰,竟然就在她眼前灰飞烟灭了。
此时,染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淋漓的伤口,但是,她却只觉得五脏六腑在疼,或许,肝肠寸断也不过如此,可她偏偏就是流不出一滴眼泪。
雪染所有的悲伤、痛苦、无助、愧疚、绝望,全都化成了一声惨烈的悲鸣,缭绕在绛神台的上空,悠悠荡荡,久久不散。
身后突然传来荼蘼不冷不热的嘲讽声:“你这野狐狸当真是有本事,竟然能让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甘愿替你送死,你安然活着,可能心安?”
雪染的眸光闪了闪,胸口剧烈的喘息渐渐平静下来。
荼蘼说的没错,先是醉荷,后是醉竹,现在又是醉兰,为了保住她这一条命,已经枉送了她三位贴身仙婢的性命。
这些,难道不是她背负在身的杀孽吗?
雪染伸手抹去唇边的血迹,僵硬的回过头,双手艰难的支撑自己站起身,面对着荼蘼。
她对荼蘼有恨,有怨,也有怒,但是,此刻她的眼中,只剩下一片骇人的赤红,似乎蕴藏着沉痛的死寂,眼角干涩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雪染的喉咙里满是血腥之气,她哑着嗓子说道:“我尚且明白你倾心墨珏却不能如愿,就向陛下进了谗言,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但是,醉兰何辜?你既然想好了要让我死,让她留在栖垣宫就好,你为何还要答应让她跟随?”
荼蘼轻蔑一笑,百不在意的回道:“是她自己急着送死,本神让她留下,她倒是肯?本神又何必浪费那些口舌?况且,她是因你而死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本神?”
雪染痛心疾首,大喝了一声:“你若是想杀我,大可不必费这些周折,也不该殃及旁人!”
荼蘼的眼中泛起了怒气,她一动不动的盯着雪染,愤声道:“我是想杀你,且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想杀了你!多少个日日夜夜,我恨不得将你抽筋拔骨,挫骨扬灰!可是,我不能下手,你若是死在了我的手里,墨珏必定对我恨之入骨。你看,你多了不起啊,我荼蘼敢杀世上任何一个人,却唯独不敢杀你!”
雪染皱紧了眉头,望着荼蘼的眼神中满是不解,问道:“你无非是见不得我与墨珏两情相悦,可是,墨珏本就不属于你,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你何苦生了执念,害人害己,平添杀孽?”
荼蘼的眼中翻滚着浓烈的恨意,她咬了咬牙,回道:“杀孽?那是她们该死!我已经解决了那么多麻烦的女人,眼下只剩你一个了,若是没有你的出现,墨珏迟早会爱上我,你若是不在了,他定会将整颗心都放在我身上!”
雪染却突然自顾自的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回荡在空旷的绛神台上,颇为森寒。
“你笑什么?”荼蘼古怪的看着她,心中暗忖着,这狐狸莫不是疯了?
雪染渐渐止住了笑声,满目苍凉的望着荼蘼,不急不缓的回道:“你与墨珏相识的时间比我活得都久,可是你却根本不了解他。他虽身为天界战神,弑魔无数,可最看不得的就是无辜生灵被害丧命。你满手血腥,戕害了多少无辜,墨珏永远不可能爱上你这种人!”
“强弩之末只会逞口舌之快!你得意什么?你莫不是忘了,本神的缠心鞭,可是不止一次将你打得站不起来了!”腹中的怒气不断升腾,荼蘼却捏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不要出手。
她凛声继续道:“可是,本神今日偏偏就不杀你,本神要亲眼看着你自己跳下绛神台!”
“我若是死了,墨珏恐会有麻烦,你若是真的在意墨珏,就不该逼我……”雪染若是死了,墨珏身中火毒的事就藏不住了,纵然墨珏自己可以用灵力压制,却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可是,雪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荼蘼硬生生的打断了:“你若是肯干净利落的自我了断,本神何须浪费这些时间?你现在不死,墨珏才是真的麻烦!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撑到墨珏醒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提到墨珏的安危,雪染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荼蘼吸引去了,她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安,急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就让本神告诉你,你若是不能慷慨赴死,等墨珏清醒之后,他会经历什么!”荼蘼怒目相向,却突然转了转眼睛。
她的将右手不经意的背在身后,缓缓的靠近了雪染。一道浅浅的灵光在她掌心中闪过,却没被雪染察觉。
荼蘼围绕着雪染的周身不断地挪动着脚步。
她阴沉着嗓子说道:“墨珏乃是天界战神,威名赫赫,地位崇高,连陛下都要礼让三分。此番,他斩杀蚩尤,战胜魔族,更是锋芒毕露,功高震主,陛下又岂能不忌惮他?所以,即便是你犯下了滔天罪行,但看在墨珏的面子上,陛下也不得不思虑再三,迟迟不敢降罪于你。你自己也知道,你犯的可是死罪,陛下若是姑息,不但会引起天界众怒,还会被人暗中耻笑他是畏惧墨珏,才不敢处死你。你活着,便使得陛下帝位不稳,朝局不安,你觉得陛下可能心安?纵然陛下放过了你,日后,你又可知他会用什么法子来牵制墨珏?可若是陛下下旨赐死你,墨珏定会为了你血洗凌霄宫。到时候,天界动荡,朝局不稳,各路妖魔趁机讨伐,必是生灵涂炭。若是幸运的话,墨珏得胜,算是为你报了仇,可若是不幸的话,墨珏就是第二个蚩尤!”
说完最后一个字,荼蘼也刚好转到了雪染的面前。
她稳稳地停住脚步,满意的欣赏着雪染脸上的不安与焦虑。
不知是受伤的缘故,还是痛心后祈的所为,雪染只觉得脚下越来越轻,头昏昏沉沉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有些朦胧了。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她的心中隐隐发慌,似乎有一阵异香传来……
难道,是这些戾气在作祟?
雪染早就知晓后祈对墨珏多有忌惮,否则,这些年,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削弱墨珏的兵权。
可是,后祈怎么能如此不顾念旧情,在墨珏重伤之时想法子去牵制他?
雪染满目悲痛的望着荼蘼,问道:“难道陛下忘了吗?墨珏是为了谁而守天界,又是为了谁才身负重伤?陛下怎能在这时猜忌墨珏?”
荼蘼缓缓的靠近雪染,紧紧的盯着她的双眸,不断调整着声线回道:“陛下苦心孤诣多年,才成为了三界之主,怎能不小心翼翼,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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