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御琛轻叩了两下书房门，并没有人应。
他等了几秒，伸手推门。
老爷子的房间，到处是红木的家具，还有整面墙书法作品，以及书籍跟资料。
书香气息很重。
封御琛环顾，在侧面落地窗前，看到了背对的裴之礼。
老爷子苍老的身体靠在轮椅里，目光穿过整洁干净的落地窗，遥遥看向外面。
“裴老先生，我来了。”
封御琛温和有礼的打招呼，长腿迈过去。
老爷子仍旧看着窗外，沉声问：“小乔睡了？”
“是。”
裴之礼摆了摆手，指着身侧的椅子。
“坐吧。”
封御琛依言坐下，顺着老爷子目光朝外看。
窗外的冬夜，月朗星稀。
并没有什么特别。
倒是老爷子书房外，正对着裴家的花园，那里有一座面积极大的玻璃花房。
零星的灯光从花房里透出来。
隐隐约约，能看到枝叶苍翠的植物。
裴之礼让封御琛坐下之后，就彻底不再说话。
封御琛也是个能沉得住气，稳得住心性的。
老爷子不言语，他也就安静的陪同。
不知道过了多久。
裴之礼抬起颤巍巍的手，指了指外面那座玻璃花房。
“你看到那里了吗？你知道那里培育种植的，是什么吗？”
封御琛淡淡道：“玉兰花吧。小乔跟我说过，您喜欢玉兰花，她母亲也喜欢。”
裴之礼浑浊眼睛里，浮现出少见的温柔。
“是，是玉兰。不过……倒不是因为我喜欢，其实这花是小乔外婆的钟爱。”
封御琛挑眉。
这个外婆，说得一定不是宋秀丽！
应该是裴之礼的原配妻子。
封御琛收集来的消息，是裴之礼深爱原配妻子，可惜妻子早逝了。
裴之礼痛不欲生，从没有忘记过妻子。
要不是因为宋秀丽的主动爬床跟设计，估计老爷子会为原配守一辈子。
说起原配妻子，裴之礼眼睛骤然亮起来，整个人都仿佛变得鲜活。
裴之礼摩挲着轮椅扶手，脸上带笑。
沧桑声音娓娓道来，陷入了长久的回忆。
“我跟小乔的外婆，其实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十几年形影不离，所以，从年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是会结婚的。”
“对于我们的婚姻，没有任何意外跟变故，结婚，生子，白头到老，生同衾，死同椁……虽然平淡，但这是我跟小乔外婆共同的愿望。”
“我也以为，我们会一起走过这一辈子，但是……小乔的外婆年纪轻轻就离我而去了，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我或许……可能就跟着我妻子去了。”
老爷子说这段话的时，脸上并没有悲伤，语气平和的很。
封御琛安静听着，并没有插话。
老爷子现在需要的只是个聆听者。
裴之礼顿了顿，又指向远处的玻璃花房。
“因为小乔的外婆喜欢玉兰，这座花房，其实是我们结婚之前，我特意为她建的。”
“当年……我们的婚礼，也是在那里举行的。”
“后来……我有了女儿。女儿跟我一样，都喜欢妈妈钟爱的花。我原以为，我女儿将来的婚礼，也会在那里举行。”
“我甚至都曾想过，等我女儿出嫁的那天，一定会是整个H国最盛大最引人注目的事。就像是我当年结婚一样。”
因为深爱，所以想给她世纪婚礼。
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有多幸福。
裴之礼对妻子是如此，对女儿裴月也是如此。
“可惜……”
裴之礼皱眉。
“可惜，我没能看到我女儿嫁人成家……我甚至，都没有看到女儿最后一面。”
妻子早亡，女儿失散。
这二十多年的骨肉分离，对裴之礼来说，是最痛之事。
封御琛薄唇绷紧，似乎知道裴之礼要说什么了。
果然。
下一刻，裴之礼表情里的黯然跟悲伤，变成了冷沉。
他用唯一能动的那只手，用力抓紧身侧轮椅，质问封御琛。
“既然小乔选择了你，我作为外公没有任何意见，我会支持她。可是……你是不是要该做出什么承诺？”
封御琛深眸微敛：“裴老爷子，想要什么承诺。”
裴之礼道：“小乔的母亲不在了，我就是她唯一的亲人，我要为小乔考虑。”
“你口口声声说是小乔的丈夫，她孩子都生了，可在海城，在H国，又有几个人知道小乔是你的妻子。”
“你既然要小乔，那还准备让她这么没名没分的跟你多久！”
裴之礼给了原配妻子盛大的婚礼，女儿不在了，否则裴之礼也会给她补办一场盛会。
他的外孙女呢？
跟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么久。
竟然，连一场正式的婚礼都没有！
裴之礼是传统的男人，格外看重这些礼仪教条。
他直视封御琛，隐怒不发。
“聘者为妻奔为妾，你对小乔，不说世纪婚礼，总该明媒正娶，让所有人知道小乔的身份吧！你难道就想一直这样下去？”
裴之礼今天让封御琛过来，就是要提醒他这件事。
“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外孙女没名没分的，跟着你！”
封御琛了然，眸色清寒。
“老爷子，跟小乔的婚事，我没有忘记过……我知道您的顾虑。但是我跟她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婚事不可能从简，也不是几天时间，一蹴而就的。”
裴之礼质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办理婚礼！？”
封御琛淡淡道：“等处理完目前所有的事，等小乔对于婚姻，再没有任何顾虑跟犹疑，能义无反顾嫁给我的时候。”
裴之礼道：“你的意思是，要等小乔准备好？”
封御琛点头：“是，我不会给她任何压力。”
裴之礼说：“那你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准备好了？”
封御琛沉默一瞬，垂眼淡笑，“我就是知道。”
“如果，她一直没准备好呢？”
封御琛说：“这个问题，老爷子您不需要担心。她没准备好，我会一直等，五年都等过来了，我不会在乎再多等一些时间。”
裴之礼咬牙，再问。
“那对小乔来说，又算什么呢？在外人看来，她跟着你，又算什么呢？！”
裴之礼对于外人的看法，非常在意。
生怕阮乔受到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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