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屋的木质地板并不结实, 踩上去会有嘎吱嘎吱的声音,殷顾盘腿坐在窗边,她有一瞬间忽然觉得, 这个晋烯真的是疯了,他居然拿自己的鲜血来供她解渴, 人的血液又不是水龙头里的水,又不能源源不断的流出来,他就不怕因此而丧命吗?但仔细的观察了他的神情,她又隐隐约约察觉到, 这男人好像很享受这种过程, 他甘愿为她而死,偏执中又带着些浪漫的疯狂。
她觉得他们骨子里总算还有一丝‘相通’的地方, 因此在对待他时,她的脸色和缓了一些, 但血液的味道腥气极重,她又不是重口味, 自然是不乐意喝的,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侧身开了窗, 潮湿的风吹进来, 吹得她的头发飘散开, 发梢微湿润着, 隐约有洗发水的茉莉味道———这两天她其实过得很好, 洗漱都从未落下过,尽管水脏了一些,但沉淀沉淀还能用。
他将他照顾得很好,自己却日渐消瘦, 其实这次被困,真正受折磨的人是他。
晋烯看她的眼光落在墙角盛着脏水的水桶上,便把她搂过来摇了摇:“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又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真要是喝了这水,到时候你恐怕会更遭罪。”
殷顾知道他说得很对,她就是这样一个娇气的体质,隔夜的凉水都不能喝,喝了胃会钻心的疼,他早就算计到了这一切,她就更不想如他的愿,闭上眼睛安静的养神。
外头的天色略微暗沉了下来,似乎又要来一场大雨,两个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梦游似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起熬过这漫漫的长夜。
殷顾又回想起童年的往事来,那时候她年纪还小,不懂得戒备人心,看到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就觉得十分可怜,想要拯救人家,天天拿自己的饭给人家吃,自己饿着肚子边咽口水边看人家干饭。
后来江承淮教她写字,她学不会,又怕他惩罚,就起了离家出走的念头,一拍即合,跟着干饭男孩儿就跑了,所以严格意义上说,这件事是她自愿的,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怎么又能想到,这男孩儿会忽然咬她一口?这事儿倒成了她之后的阴影,之后她就乖乖跟着江承淮,再不敢跑出去玩儿了。
殷顾的好奇心还是蛮重的,因为想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来,她特意叫了他以前的名字:“西西,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当初的心理动机是什么吗?咱俩那会儿关系明明还挺好的,你为啥非要咬我一口?”
听到这个名字后,晋烯却明显愣了愣,他眯起眼睛,陷入回忆:“因为我在乎你啊,因为在乎,所以害怕你把我忘了,你知道吗,如果想要短时间内在一个人的内心留下印记,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深深地伤害她,那是我虽然很小,不能明白地说出这个道理,但潜意识还是让我那么做了。”
他叹息了一声,又说:“我是一个早熟的人,内心最初萌发出感情,就是因为你,如果我们当时一起离开了,在福利院里,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那么我们如今就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恋人,也许已经结婚有了孩子,造化弄人就是如此,后来我虽然一直在暗地里陪着你,但也是这样一次次的错过你,即使我心有不甘又能怎样?为了让你对我印象深刻,我便只能加倍做伤害你的事,就像现在这样。”
殷顾闭着眼听他说话,良久才笑了一声道:“是这样啊,那还勉强能说通吧。”
对于别人的人生,她向来都是不予置评的,她相信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也相信每一座孤岛上面难免都藏着一些不能让人发现的秘密,那么作为旁观者,她能做到的惟有倾听,然后再快速遗忘。
逐渐困倦起来,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口干的厉害,一整天没有喝水,她的嘴唇都有了裂纹,睡梦中察觉唇边湿润,她下意识便将那液体咽了下去,铁锈味道很重,并不怎么好喝。
四周光线昏暗,晋烯慢吞吞将手腕重新缠了起来,他的面庞隐匿在黑暗中,并不能清晰的被看见,正因如此,他才能小心地在她面庞上落下一吻。
藏在暗处的卑微暗恋,终究是不能示人的,虽然他如今已是成功的企业高管,但在她面前,他却仍旧是当初的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
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之后,男人面色苍白的靠在木质的墙壁上,忽然又笑了起来,整整两夜都没睡,如今又失了血,他的体力已然不支,昏迷了片刻又醒来,他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
…
从百米高空坠落下来,即便底下是深深的水面,冲击力却也是巨大的,薄行简只觉得自己瞬间被冰凉的水流包围住,他短暂的晕了几秒钟,但随即又清醒过来,凭借着背后背包的浮力,他向前漂流了一段距离,四处都是苍茫茫的水域,一眼都望不到尽头,浪潮席卷而来,他几乎死去,最后终于在一棵高高的树上发现了那座木质的树屋。
晋烯之前发送的定时短信中已经透露了这个位置,他心中确定下来,眼下的问题是怎么爬上这大树。
忽然回想起之前殷顾敏捷爬树的样子,薄行简就在这汹涌的水流中笑了起来,他这种人,天生性格里就带着疯,越是身处于危险的环境中,他越是觉得刺激,长长的打了个呼哨,他一只手环抱住树干,将背包的带子缠在手上增加阻力,像猴子似的猛地向上窜了一截。
树屋的门吱呀呀一声打开,殷顾探出头来,她向下看了一眼,似乎辨别他是否是真人,片刻之后,她向他伸出洁白的手臂,长发在风中飘扬着,二人的手握在一起的那一刹那,彼此的表情各有不同。
这几乎像是在梦中才能经历的场景,直到躺到木屋的地板上面,薄行简才喘着气笑了两声,此时距离他从悬崖顶部跳下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他的体力完全耗尽,此时又很快恢复过来,笑过之后,他猛地起身,向着靠在角落的晋烯扑去。
曾经那些和平相处的言论通通作废,薄行简此时只想把这个两面三刀,背后里玩儿阴的绿茶阴险男打死,他的一股气直往脑袋上冲,眼睛都红了,又被殷顾拦下。
向前指了指,她说:“薄行简,你先仔细看看行吗?你这塑料兄弟都快玩儿完了,你现在打他,是不是想背上人命?”
“他这是怎么弄的?”薄行简这才皱着眉探了下晋烯的呼吸。
“没有水,他半夜把血喂给我喝。”殷顾漫不经心的解释了一句,低头从药箱里新取了一条纱布,慢吞吞的替晋烯换了药。
面色惨白的男子此时终于睁眼,看了眼旁边的薄行简,他似乎早料到这一切,淡淡笑道:“行简,你来了?”
…
当天又下起大雨来,乌云团团围绕在上空,直升机也是暂时飞不过来的,薄行简的背包里带了水和食物,殷顾胃口并不好,吃了两口面包便罢了,坐在两个男人中间,她还得费心观察左边的那一个有没有死,积压的烦躁一瞬间都涌上来,她真想把这俩都扔到水里去算了,但此时此刻,能够和她相伴的又只有他们两个,在这种矛盾的思想中,她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朦胧中似乎被谁揽在了怀中。
低头将毯子盖在女人的身上,薄行简小心翼翼的拥着她,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像是一场美梦,他整个人几乎战栗起来。
黑暗中,晋烯靠在墙上,微微转头看了过来:“你不在的这几天里,我就是这样抱着她的,她喝了我的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就是融为一体的,在这一点上,我和你没有任何区别。”
他似乎是在炫耀,语气中又带着近乎冷静的自嘲:“我废了这么大的心思,不过是想跟阿顾单独待上几天,但最终的结果,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这场考验你已经通过,以后,你就可以和她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那么你呢?”薄行简冷笑了一声,也在压低嗓音:“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还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你在她心中又占据着什么位置?”
天空中阴影出现螺旋桨的声音,晋烯眯了下眼睛,随手向外抛掷出一颗闪着光的特质烟花:“我在她心中大概是童年玩伴的位置吧,这次的行动我并不会吃亏,至少她已经开始正视我了,吃亏的…是飞机上那一位,他做事太沉稳,占有欲又是最强的,这样的个性下,他会亲手把阿顾越推越远。”
男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从来都不会少,为了获得一个女人的芳心,甚至不惜使用最极端的方式———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晋烯闭上眼,将目光中的深意隐藏起来,比起薄行简来,他最讨厌的人其实是江承淮,二人的仇怨从十几年前就已经存在,那个燥热的深夜里,高大的少年堵住去路,将他身边的小姑娘抱走,居高临下而又不屑的嘲讽他‘心术不正’。
晋烯从不是个善良的人,这个仇他可以记一辈子,所以他斤斤计较,费心筹谋了这一切,然后在暗地里使下绊子。
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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