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烈火门的人么?这一次来的怎么是生面孔?”
“谁知道呢?来几个小娃娃,也不怕让人笑话!”
“真是的,这几个娃娃的修为,也不过筑基期吧,也就那个金丹的能看点,但也太轻率太儿戏了。烈火门的人到底怎么想的?要是丢了前十的脸,倒连累得老夫一块丢人!”
“就是啊,太不像话了。”
高坐上,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全是在说烈火门太儿戏了,一点也不把前十门派的脸面放在眼里云云。
虽然前十的门派一般就是走个过场,但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
就比如,哪怕金丹期的赛场,也不会动真格,但一般来说,来镇场的金丹期也绝对不会只有一个人,起码得两个。
烈火门呢?
就一个陆溪,还是个生面孔。修为看不出深浅,但面嫩,看上去也没多大的岁数,能有多高的修为?
赵初小声道:“前辈,我们真要去么?”
“去,为什么不去?”陆溪理所当然道,“好不容易到这儿了,哪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说着,也不管赵初一副吃了黄连的脸色,自顾走向烈火门所在的位置。
作为修为最高的人,同时也是领头人,陆溪理所当然的坐在主位。
这个时候,她就能把对面玄青门的长老们看得个清楚明白。
玄青们的位置上,就只有两个长老。一个是陆林,一个是秦霜,正是陆溪的一对父母,至于其他人,一个都没见着,着实奇怪。
陆溪的父母,陆林和秦霜两人是修仙大陆人人称赞的道侣。他们感情深厚,互相扶持,是不可多得的伉俪情深。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夫妻两人也一直恩恩爱爱,从不轻易争吵,有什么事情都和和气气的解决。可如今陆溪所见,却觉得奇怪极了。
她的母亲秦霜板着一张脸,冷若冰霜,看上去怒火中烧。如若不是陆林在旁边压着,怕是能当场发火的样子。
而对于陆林,秦霜同样没什么好脸色。在对方即将要碰上她的手腕时,毫不客气道:“你别碰我!”
说完,也不管陆林难看至极的脸色,直接甩袖离开。
陆林看着她远走的背影,深深的叹口气,却没说什么,只是尴尬的看了看周围的同门,含糊道:“夫人今日来脾气不好,诸位勿怪,回去我说说她。”
其他人也很识相的不再多问了。
陆溪看得大皱眉头。
她母亲,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暴躁了?要知道,她向来都是以温柔著称,哪怕是自己犯了错,她也只会护着不让陆林打,可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使小性子,让陆林下不来台啊。
陆溪收回目光,按下心里的疑惑,不再多看。
不管如何,她今晚一探究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在高台上无所事事呆了一天,等夜晚时,天山的道主便安排他们所有人入住。
不巧,玄青门的居所,正在烈火门的附近。
陆溪笑笑,把紫竹变化成一把紫玉扇,躺在美人榻上扇扇风,纳凉。
傍晚时,天山道主给所有人送来准备好的吃食。
修士可以辟谷,来到门派大比的修士们修士至少得有筑基以上,基本都不需要再进食了。所以天山道主的这一番心意,注定被辜负,不过重口腹之欲的人还是吃的,比如陆溪。
等陆溪吃完一顿饭时,天色已经黑下来。
正是夜深人静时,好办事。
陆溪和赵初交代了一番,让他们不要随便外出,随后自己抱着紫竹化成的扇子,往隔壁的院落走去。
修士都很注重**,所以不管到哪儿,都会在自己的院子里下禁制,防止被人偷窥偷听。一旦有宵小试图强行闯入,那么不仅会惊动主人,还会被主人设下的禁制伤到。
此时,拦在陆溪面前的,正是一道可攻可防的禁制
这是她的父亲陆林亲自研究改进的秘法。
那破解之法,陆林教过陆溪。
陆溪笑了笑,一双手很快捏起法诀,没多久,原本罩住玄青门院落的禁制破碎了。
这自然惊动了设下禁制的主人。
“大胆!何人闯我禁制?”一声高喝传来,紧接着一掌带着试探性的掌风直接扑面而来。
这当然是伤不到陆溪的。
在同等修为下,基本没有任何一个修士的速度能比她更快。
只见陆溪身形一闪,很快就避过了那一掌,而余下的掌风重重拍在地面,形成巨大的凹槽。
如今陆林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了,这一掌威力不可谓不大,却没曾想对方毫发无损,他不由得不走出来一探究竟。
这一出门,就看见烈火门那领队的修士站在门前,笑盈盈的看他。
此时陆溪做了伪装,并不是以真面目示人,但陆林还是看岔了眼。因为他觉得,那双眼睛,莫名的眼熟。
此时,秦霜闻声也从里面走出来,一见到陆溪,面头也不由得一皱。
和丈夫一样,觉得她那双含笑的眼睛,莫名的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这就是烈火门的教养吗?”陆林沉声问。
陆溪摇摇头:“我不知道烈火门的教养。”
她又不是烈火门的人。
陆林被噎住了,继续问:“不知道你所谓何事?要是不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我便状告你们掌门,让他给我做主!你擅自闯入我禁制,这是不给我面子,不给玄青门面子!”
陆溪叹口气,觉得来的不是时候。
陆林和秦霜,明显在她来之前正在吵架,气氛正是不好,她这是扫到台尾风,受了无妄之灾。
这一个个,火气都这么大,还怎么好好说正事
不过来到来了,也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陆溪便好好解释道:“长老可知,你设下的这个禁制,除了你们玄青门的玉牌,其他人是无法擅自入内的,要知道我不是强行闯入,却又没有玉牌,你就不好奇我是如何做到的?”
经过她一提醒,本来上火的陆林这才反应过来。
他想反问,此时秦霜忽然一把揪住陆林的耳朵,大声道:“你个死鬼!肯定是你教的她!说,是不是你在外面惹的风流债,人家姑娘找上门来了?”
陆溪:“……”
这锅真大,她可背不起。
陆林都快冤死了,他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又和她不认识!我怎么可能教别人这个禁制的破解方法?我只教过你和溪儿!”
“你放屁!”秦霜继续骂。
夫妻两人正处于感情破裂期,如今也不管什么修士的体面,就这么差点打起来了。
陆溪觉得,不能光等着他们反应,便挑明道:“我九岁那年,想要下山游玩,但没有大人陪同,我人小鬼大,自己下山去。无奈我人小,不知世界险恶,差点被野兽咬伤。还是匆匆赶来的母亲把我救下来,我才免于狼口。从此之后,我的父亲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便研究改进了一种禁止,以免我再次下山遇险。“
说完后,院子里本来在争吵的夫妻顿时停下来。
他们僵着身体,不约而同的看向陆溪,目光复杂得难以言喻,多的是震惊。
这些,是他们女儿小时候的事情,这个修士是怎么知道的?
夫妻两人心中翻涌着无数的疑惑,也渐渐放下了争吵的心思。
陆林惊疑不定:“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她为何看上去如此熟悉?
一连串的问题冒出来,得不到答案。
陆溪笑笑,没有急着回答,只道:“更深露重,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陆林这才回过神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隔墙有耳,虽然知道三个金丹修士,是不会让人有偷听墙角的机会,但保险起见,还是关起门来偷偷说吧
进了屋子后,秦霜的面色明显变得激动,几乎无法控制了,她重复了一下陆林的话:“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我女儿的事情?”
陆溪没想隐瞒,本来走这一趟,就是为了认亲的。
在她所接收到的关于原主的记忆中,这对父母一直对她疼爱有加,从来不会让她受委屈。
如果不是多了一个鸠占鹊巢的柳纤纤,她是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护犊子的陆林秦霜夫妻两人,绝对不会让女儿变得如此可悲。
迎着陆林和秦霜夫妻两人探究又隐隐激动的目光,陆溪说道:“我十二岁那年,成为炼气修士,父亲为了更好的保护我,给我点了一盏长明灯。长明灯者,魂也。灯里供养的,是我的一丝精魄。人在,精魄在,人亡灯灭,精魄亡。”
秦霜一下子激动得落下泪来,“难道,难道你是……溪儿?你是我们的女儿?”
这些,精确都时间,几年,发生的事情,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得这么清楚。
秦霜本就有些怀疑,如今陆溪刚开口说了这么两件事,她就一心认定,这个修士,就是她的女儿!
她辛苦怀胎十月,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若非如此,怎么会感觉她身上有种令人熟悉的味道?那眉眼,又怎么会令人感觉到相似?
秦霜捂着脸哭了出来。陆林扶着她,对着陆溪,一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你是溪儿?”他重复同样的话。
陆溪惊讶于他们接受的速度如此之快,便揭下自己做的伪装,露出本来的面目。
她一边揭下伪装,一边道:“大约八百年前,我和大师兄一同下山,参加秘境历练。只是在中途出现了意外,我掉入魔沼。想必那时候,我在宗门供奉的长明灯,应该是缠绕黑气,气息奄奄。只不过我命大,活过来了。在里面修行了七八百年,如今才能站在这里,于父亲母亲重新见面。”
陆溪轻描淡写,说出自己这漫长岁月来发生的事情。父母两人听了,动了容。秦霜便罢,本来就哭。一听,陆林也忍不住。
当陆溪完全揭下伪装时,露出的那张脸,更是震惊了夫妻两人,更让他们确定了猜测。
这张脸,和秦霜有七八分相似。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唇鼻,脸型是遗传自陆林的,在陆溪的脸上,能看到夫妻两人的痕迹。
脸是熟悉的,只是神态气韵却不一样了。
当初下山时,她还是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眼睛里看不见哀愁。
可如今再见时,她的眉眼染上了风霜的痕迹,变得成熟稳重得多。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烂漫的小女孩,她长大了,却饱经苦难,不在他们的羽翼下成长,差点一命呜呼。
秦霜一直忍住哭声,看到她露出真容后,呜咽一声,然后扑上去,抱住陆溪,哭道:“溪儿,我可怜的溪儿!我找你找得好苦哇!好苦啊!我还以为,你早已不在人世呜呜呜……”
陆溪心有所感,也被母亲的眼泪触动了,甚少感情外露的她,也露出黯然伤心的神色。
陆林堂堂一个男子汉,如今也抑制不住的哭。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泣,好好的弥补了一下这近千年来的空缺。
等秦霜平复下来之后,她抽噎着抹抹眼泪,然后把陆林推开,怒气冲冲道:“溪儿你别理会这个负心汉!他压根不是真心想要找你,他不是个好父亲!”
陆林大感冤枉,立即道:“溪儿,你别听你娘的,为父可一直都想着你,念着你啊!你娘在气头上,说什么话都不用当真。”
夫妻两人并没有和好,心情平复下来后,又要开吵了。
陆溪头疼道:“怎么回事?”
陆林重重叹一口气,然后才在妻子犀利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吧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来。
原来,当初柳纤纤代替陆溪回到玄青门后,凭借着自己的心机和圆滑的手段,在玄青门内获得了所有人的青睐。加上有陆鹤替她作为掩护,没有人发现,柳纤纤是个冒牌货。
当时秦霜和陆林双双闭关,五六十年后才出关来。这一出关,便感觉女儿大变了性子,和以前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本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毕竟看上去,女儿是懂事了,长大了,只不过长大得太过突兀,很突然,秦霜一点参与感都没有,便不由得奇怪起来。
或许是母女连心,秦霜总是觉得不对劲。
她有一次试探柳纤纤,让她露出了点马脚。
从此之后,秦霜就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只是她此后还想试探些什么,试图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好让柳纤纤露出第二次马脚,她好确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秦霜开始怀疑时,柳纤纤反倒是对答如流,什么都不出错了。
长此以往,秦霜也不由得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丈夫一说,陆林却不放在心上。
只不过为了打消妻子的疑虑,陆林还是对着女儿使用了观星术。所谓观星术,就是可以观看一个人的灵脉灵根,看对方的潜质之类的。
陆林的观星术一向是最准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当他想对女儿使用的时候,便感觉总有股迷雾,把她影影绰绰的罩住,让人无法窥见真相。
一时间之间,关于女儿的身份既不能证真,也不能证伪,夫妻两人为此愁得吃不下饭。而起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去之后,生根发芽,他们就无法正视这个女儿了,总觉得哪儿哪儿都怪异得不行。
后来,秦霜实在忍不住,便向玄青门的掌门提出来,想要鉴灵境来鉴别一下女儿的身份。她觉得女儿身上可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被人夺了舍。
有些渡劫飞升失败的老东西,寿命没了,但精神体还在,一般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夺去年轻人的身体,把身体原本的灵魂吞噬,驱除,是一个很邪门同样很损阴德的法术,伤天害理,只有邪修才会修。
事情过于诡异,秦霜只能往这方面想了。
玄青门的掌门答应了秦霜的请求,便把柳纤纤找来,说要对她使用鉴灵境。
鉴灵境是掌门的本命法宝,同时也是上古时就流传下来的法器,威力无穷,区区鉴一个真伪是不成问题的。
秦霜和陆林两人便焦急的等待结果。
最终,掌门告诉他们,鉴灵境告诉他,他们的女儿“陆溪”没有任何问题。既没有被人夺舍,也没有什么脏东西,纯粹是他们多疑了。
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可秦霜越想越是不甘心,总觉得不对劲,哪儿都不对劲。她便开始疑神疑鬼,总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渐渐的夫妻两人便开始爆发出频繁的争吵。
因秦霜总说要出去寻找女儿,而陆林则是觉得她此举过于欠缺考量。
他们两人都是玄青门的长老,肩负着的不仅是个人的生死,还要护着玄青门。夫妻两人一同出门去找女儿,一旦玄青门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这些都是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加上掌门已经发话,女儿并没有异常,陆林也就信了。
他反驳妻子的话,不同意,两人的隔阂便越来越深,越来越不可调和。
发展到今天,便从之前人人艳羡的佳偶,变成了怨偶。
陆林嘴唇发苦,哀求道:“娘子,你就饶了我吧!我也是心疼女儿,我只是……我只是没想到,那妖孽居然有如此大的本事,能瞒过你我,还能瞒过掌门师兄的鉴灵境啊!日月可鉴我!”
秦霜紧紧抓住的陆溪的手,就像捧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眼睛都不瞥一下陆林,只冷淡道:“现在说得好听,若真是心疼女儿,怎么只有我一个人着急上火?你分明是被妖孽迷了心窍!”
总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要锅推到陆林的身上去。
陆林只好哀求的看向女儿,求助。
陆溪安抚道:“娘,你别着急,这件事情,也不是爹的错。”
“你怎么帮他说话?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
陆溪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来,道:“那柳纤纤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瞒过爹娘,还成功的躲过试探,对我以前的事情和秉性了如指掌,若没有人暗中提点,又怎么可能浑水摸鱼呢?”
陆溪一指出来,夫妻两人同时沉思,接着陆林反应过来了,大骂道:“是了!你小时候的那些事情,除了我与你娘,最了解的,莫过于陆鹤那小子!你们两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他都知道的!”
除此之外,也找不出别的解释了。
这也正是陆溪想要提醒他们的事情。
陆鹤心怀鬼胎,加上一个柳纤纤,两人要是想趁着秦霜与陆林毫无防备下黑手,还真很简单。
陆林恨声道:“是了,除了那小子外,不会有人知道的如此清楚。想当初我把你好好交托到他手上去,结果把一个妖女带回来,把你丢在外面不管不问,简直岂有此理!枉我们夫妻两人栽培他,竟是养出了一条白眼狼来!我不非得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说罢,便要出门去找陆鹤麻烦。陆溪却叫住他:“爹,莫急,这件事我有法子应对,倒是你们看我眼色行事。为了这一刻,我可是筹备了许多年,绝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陆溪言之凿凿,不像开玩笑,陆林犹豫了一会儿,忍住没有出门。
秦霜忽然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是,陆鹤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可我不认为,区区一个金丹修士,能有办法躲得过鉴灵境的神通。除了陆鹤之外,还有人帮那妖女呢!”
陆林一怔,面上通红,“可……可鉴灵境不会撒谎!”
“鉴灵境不会撒谎,可人会撒谎。”秦霜冷冷说道,“你不如好好想想,你的掌门师兄,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吧。”
说罢,牵着陆溪的手,急匆匆离开院落,走了。
秦霜明显在气头上,又刚刚找回女儿,正是想好好爱怜的时候,不想浪费过多的时间和陆林争辩。
陆溪知道阻止不了她,只能跟着她走。
陆林倚靠在门上,看着他们走远,半晌后,重重叹口气,知道秦霜这口气压了这么多年,一时半会儿是消不掉的了。
转念一想,那妖女和陆鹤居然欺骗他们这么多年,别是秦霜气不过,就是陆林也要忍不住当即找他们算账了!
简直岂有此理!
话说一头,秦霜牵着陆溪离开后,陆溪重新换上了伪装,别人看到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挨在一起,都惊诧无比。
秦霜逢人便问:“我……我那女儿和陆鹤,两人在哪儿?见着了吗?”
“见着了,在峰顶。”
虽然女儿说了,她自有法子应付,但这也不妨碍秦霜现在就要找他们出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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