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西打开已经落满尘埃的妆匣,替陆溪盘起了长发。
一头漂亮的、如丝绸般的黑发,在格雷西灵巧的手下,编成精致美丽的辫子,又盘起来,露出了陆溪修长优美的脖颈。
陆溪不仅遗传到母亲的黑发,还遗传母亲的好皮囊。一张冷白皮怎么都晒不黑,依旧细腻如白脂。透出如玉一般的光泽,不管在怎样的光线下,都格外的好看。
那双遗传自国王的碧眼,又让她添上一丝高贵神秘的气质,这双碧绿的眼睛明亮而坚定,闪烁着温和而漂亮的光芒,姣如天上明月,润如海底珍珠。
而陆溪身上穿着的,也不再是一身简便的男士服装,而是一身华丽无比,夸张又奢华,满身珠翠的洛可可风宫廷礼服。
深碧的颜色,太过单调冷静,一般的女士穿起来会显老,变得暮气沉沉,会让人想起秋天即将来临的树叶,即将年华逝去,不复娇艳。可陆溪穿起来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那深深的绿色和繁复的裙摆褶皱,衬托得她如华美珍贵的碧玉,岁月沉淀出来的淡定和沉稳,使得她不像别的年轻姑娘那么浮躁,和衣服相得益彰。
不管怎么看,公主都是个真正的美人,从内而外的美人。
只不过这些年来,她疲于奔波,为了领土的事情劳心劳力,家国的重担压在她的身上,让她不得不变得超乎想象的勇敢,也疏于对自身美丽的养护,平日里总是一副不事梳妆的随意模样,浪费了这样精致美丽的皮囊。
要知道,若是别的贵族小姐长成这样,恐怕恨不得将自己妆点成花枝招展的孔雀,最好天天坐着马车在街上闲逛,好让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赞美她的容颜。
哪会像陆溪这样,不修边幅。
如今,因为女王的手谕召陆溪回城,使得她要觐见女王时,不得不端起一位公主该有的姿态和体面,一些行头的装扮也是很有必要的。
格雷西给陆溪戴上一顶璀璨的王冠,笑着说道:“殿下,您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您是天上的明月,是最华美的珠宝!不不,哪怕是最华美的珠宝,也配不上您!”
陆溪歪着脑袋,对着镜子照了照,她眨了眨眼……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她道:“格雷西,裙子给我松开点……”
“可是……这样不够优美得体。”
“舒服和健康更重要点。”陆溪很坚持。
这束腰简直有些反人类,她真的快要喘不动气了,腰间的骨骼都在痛。佩戴着这样的束腰出去一整天,陆溪怕自己可怜的骨头变形。
美丽诚可贵,舒服价更高。
格雷西拗不过她,帮她松了松胸衣,陆溪才感觉活过来般。
穿这个裙子,简直像在上刑。
还有这个头发……
陆溪对着水银镜照了照,然后仔细端详自己的脸,许久后得出结论:脸是好脸,头发是好头发,就是这种盘发的发型,晚上睡觉会很难受,甚至顶着这么繁复的发型,白天她走出门,脑袋上像是顶着个碗,也还是很难受。
格雷西的手法复杂,从这里回到王城,需要经过好几天的风雨兼程,意味着这几天她都不能动她的头发,免得弄坏……一想到这,陆溪头都大了。
陆溪道:“格雷西,不能弄得简单点吗?我一路上都该睡不着了。”
“这已经是最简单的了,公主殿下!”格雷西生怕陆溪破坏这个发型,急道,“就不能带上我,一起回王城吗?”
陆溪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不,格雷西,这是一趟危险的旅途,我不能带你去冒险。”
至此,格雷西抹着眼泪离开了,为公主准备路上的行囊。
两天后,陆溪从她的城邦里出发,和使者一起。
她一身盛装,带着华美的王冠,一身贵气,高贵不可攀。
使者忽然恍惚觉得,现在这个露西公主,比王城王宫里的克丽丝女王,更像一个国家的王。然而这个想法只是在他的心里闪过,他面上是不会有任何的表示,更不会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的。
不然会掉脑袋。
使者迎上陆溪:“我们可以上路了?露西公主。”
“这些人是我的骑士。”陆溪指着以查理为首的一队人马,“他们会随同我一起回王城觐见女王。我给女王准备了一份礼物,她一定会喜欢的。”
使者的脸立即变了。
他接到的使命是,要让露西公主乖乖回到王城,不让她带上任何的武力装备,把她完全架空起来,到了王城之后,她就是一头待宰的小绵羊,只能任人处置。
公主的这些骑士,仔细数来,足足有千人。
这么多人回王城,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可怎么交代?
使者的脸立即不好看了。
陆溪说:“阁下不必担心,我不是别有企图,而是我的骑士们近来编排了一个军事队形,我想把它献给我的王姐。如果不带上他们,我无法施展。何况,你看,他们没有穿着铠甲,手里没有拿着刀剑,您如果不信,可以上前检查。再强壮的战士失去了武器,也将会变得温和无害,你说对吗?”
使者有些动摇了,简单检查过后,相信了陆溪的话。
她说的是真的。
她这些骑士没有骑马,没有那着刀剑,没有披着铠甲,哪怕是这千人,在王城里,面对守护女王的军队,也毫无抵抗之力。而他接受的任务,最优先是要把公主带回去。至于带回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使者能管得了。
他依旧算是按照女王殿下的要求,完成了他的任务。
为了完成差事,使者也没多考虑,答应了。
不过这一千的骑士,减到了八百。这是他唯一的让步,要是陆溪不答应,他也无法同意将一千人都带回去。
八百比一千人,好歹少了一位数。若是女王殿下追究起来,他也好交代。
陆溪没有异议,知道不能得寸进尺,答应了使者的要求。
人数少没有关系,这八百人是她的军队里最为精锐的战士。
他们不仅拥有强壮的体魄,还拥有秘密武器——身体小巧,便于藏匿却威力惊人的手枪。
它小巧,且威力十足,隐蔽在她的将士身上——方才那使者进行简单检查时,根本没能发现。
只要时机把握得当,在对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反扑,还是有很大的胜算——要知道,王城的战士,已经多年未经过战争的磨砺和洗礼。
除了那层尊贵的身份,他们也是再平凡不过的人,甚至成长环境比平民百姓安逸得多,没有什么值得让人惧怕的地方。他们平日里耽于享乐,早就消磨了作为战士的意志和能力,一点不足为惧。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上路了。
陆溪有自己单独的营帐和马车,无人独处时,她会掏出自己的枪安静的擦拭,脑海里一遍一遍演练着她即将可能遇到的所有情形,要确保万无一失。
只有做好对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的预设,她才能做到真正的掌控一切。
除了手枪,她那件华美的长裙下面,那双小腿上,绑了其他的武器,这能最大程度保证她遇到突发状况,都有足够的能力应付,不会手忙脚乱,甚至丧命。
一遍一遍确认后,陆溪把一切东西归位,然后躺下睡觉,补充体力。
在达到王城之前,她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抱怨旅途的艰难,她必须要保证自己精力充沛,足以应付任何情况。
就这样,度过了五天的旅途,终于远远的瞧见了王城。
那熟悉的宫墙,熟悉的景色,让陆溪不禁感慨。
查理也是曾经生长在王城里的人,他的反应要比陆溪大一些,他感叹道:“殿下,我们许多年没有回来了,如今这里变化真大。”
陆溪喃喃道:“不,还不够大。”
她还可以让变化更大一些,甚至可以直接让这个国家,换个主人。
陆溪的神色虽然淡淡,背后却蕴藏着翻天覆地的野心。
克丽丝的执政大臣站在城门前欢迎陆溪,表达对她的重视。
重视是重视,但这重视之中,有多少是尊重的重,多少是敌视的视,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大臣看见陆溪,见了礼后,爽朗地笑道:“露西公主一如当初那般迷人,不不,比以前更加美丽优秀了,我仿佛看到了天上的明月,让我心驰神往。”
这些贵族常年和淑女打交道,举办舞会交集,性格十分放得开。
他毫不吝啬的赞美陆溪,陆溪却只是微微勾唇,淡淡笑了一下,以示礼貌,并没有想与他们太过亲近的意思,她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问道:“女王什么时候召见我?我是先去看重病的父亲,还是先去觐见王姐?”
大臣收起嬉皮笑脸,严肃道:“请公主先休息,晚上再给您举行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
既没有让她去见见“重病的父亲”,也没有让她进王宫。
陆溪听得出这话里藏着的陷阱,只是敌不动她不动,枪声没响起前,她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于是她笑着点点头,然后走进大臣安排好的旅店休息。
她睡了一整个下午,她知道,在风雨来临前,必须要保持足够充沛的体力还能够灵活应变的脑力,不然事到临头,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受她的嘱咐,除了留下来放风的人,其他人都好好的休息,缓解一下旅途的劳累。
他们在来前已经做好了准备,所有的人都知道,最艰苦的战斗,会在今晚发生。
傍晚六点,从王宫里行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宽大的马车占据了四分之三的道路,行人纷纷避让,然后对着空置的马车行礼——这是他们王室的礼节,许多年间,一直是这样。
马车是王室的马车,哪怕里面没有人,他们也要尊敬,要行礼,王室就是王室,哪怕只是他们乘坐的马车,都得是平民敬重仰望、不能尊敬的存在。假若王室的马匹踩死了行人,行人的家人还要以触犯了“冒犯王族”的罪过,给王室赔款道歉。
很可笑。
可王城的人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的,没有任何不适和反感,但跟随陆溪而来的战士们却纷纷皱起眉头。
在公主的领土上,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她会给臣民最温和的关怀,把他们当成一个独立的有尊严的人看待,而不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工具。平民与贵族一样,都是有人权的。
马车是来接陆溪的。
驾车的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来,给陆溪行礼,“尊敬的公主殿下,我遵从女王的旨意,来接你回宫。”
马车足够宽大,但只能陆溪一个人上去。车夫接到的指令是,只能带陆溪一个人回去。她人已经站在王城的领土上,哪怕她不愿意,也能架着她上马车。希望她能识相一点,让他早早了事,办完差事。
陆溪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上了马车。随后,她掀开车帘,往外看了查理一眼。两人彼此对视的目光中,已经饱含了一切。
“查理,我独自赴宴去了。”陆溪轻声说道,“你们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我教导过的一切,明白吗?”
“明白!”
八百人应声。
陆溪点点头,放下车帘,让车夫离开。
随着马车往前行驶的律动,陆溪不由自主握住被宽大的裙摆藏住的枪,还有小腿绑带上的武器,冷冰冰的触感让她的心里感觉安定不少。
虽然那八百名将士不能随她入内,可是,这柄枪支和武器将是她最忠诚的伙伴。
终于,耳朵的喧闹声终于减小不少,来到了人流稀少的王宫街前。这里人迹罕至,只要巡逻的卫兵偶尔路过,和外面的气氛截然不同。
到雄伟的宫门前,马车就不能再进去了。
陆溪提着裙摆下了马车,然后缓步走了进去。之前她觉得这裙子太过于繁杂,不方便行动,此时她却感谢这宽大的裙摆,可以把她的“伙伴们”全部遮住,让人看不到任何的异样,看不到她内心的想法,也看不到她会有什么举动。
克丽丝早就在等着陆溪了。
她还是以前的样子,一头漂亮的银发,一双碧色的眼睛,高鼻深目,皮肤白皙。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娇养着的,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最尊贵的公主,当了女王,也依旧像个公主一样,陆溪没怎么在她的脸上看见风霜的痕迹,依旧保留着作为少女的娇俏。
不过,除了娇俏之外,她的眉间多了一抹烦躁的忧思,虽说容貌没有半分的改变,可神态早已不复少女时的不谙世事,看起来,女王也有烦恼呢。
看到陆溪,克丽丝对她招了招手,在见到陆溪的那一刻,她立刻笑了,眉间的忧思似是少了一分,克丽丝欣喜道:“嘿,露西。”
作为一个女王,她太失态了,然而作为当事人克丽丝,她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异样,也不觉得自己对陆溪表现的热络有什么不对的。
陆溪并不计较,微微笑着,和她见了礼。
克丽丝看到陆溪脸上的笑容,显而易见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亲亲热热弯下腰,拉着陆溪的手,将她带往宴会的大厅。
克丽丝说:“我亲爱的妹妹,你终于来了。这些天,我一直期待你的到来,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仿佛是得了病。可一看见了你,我就感觉我的病好了。”
陆溪对她的话并不买账,显得有些冷淡,之后,克丽丝说十句,她只说一句,这一句,通常还是“嗯”的一声,或者点头,无比的敷衍。
在她的记忆中,克丽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她这么亲切,对她,甚至一直是称得上敌视的,经常嘲讽她的黑头发上不了台面,是王族的耻辱。
看来从公主变成女王之后,克丽丝长进最大的地方,就是如何和她看不上的人保持表面亲切了。
克丽丝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还想维持表面上的姐妹情深,但陆溪显然已经厌烦了这些把戏,表面热络,背地里心怀鬼胎,算什么姐妹情深,她只想快点走完过场。
渐渐的,得不到应和的克丽丝脸色也冷了下来。
来到宴会厅门口,克丽丝停下来,她一张娇美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笑着,却有点扭曲和诡异,说不出的违和感。
开口的一瞬间,她的面容甚至显得有些森冷,“妹妹,你好像对我不是很热情?”
陆溪直视她的眼睛:“克丽丝,我仔细想了想,我们总共也没说过多少句话,你说得最多的,就是让我帮你抄写作业,或者说我的黑头发不够美丽。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我们之间是否还有其他的情谊——或许是有,但那是我不愿意回想的仔细,那些情谊,恐怕是令人不愉快的。”
把话挑得明明白白,克丽丝也不能装傻了。
陆溪不就是说明了,两人根本不熟,关系也不好,就别装亲热了么?
到底是个女王,克丽丝居于王座和教廷打交道这么多年,不是个真正的傻白甜。克丽丝面上的笑容一收,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好,我明白了。露西,我希望你能了解我的苦衷。父亲生病这件事,我是没办法,只能叫回来,你不会怪我吧?”
陆溪瞥着她,眼睛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来,她并不回答,只是那双漂亮的碧眼里,深邃又犀利的目光令克丽丝心中发虚。
克丽丝冷下脸,哼了一声,然后率先走进了宴会厅的大门。
里面,载歌载舞,交谈声不绝于耳。
优美的小提琴,钢琴声,交织着响起优美动听的乐章,在这里,有英俊的绅士,也有美丽的淑女。
他们穿着最时髦精致的衣裙,仿佛置身天上人间。
陆溪和克丽丝一起出现,瞬间也变成了场中的焦点,或者说,她本身就是今天这场晚宴的焦点。
所有人都看向她,或者不安,或者惊艳,各种目光交织着,陆溪却始终冷着一张脸,从始至终,都没融进这里的气氛。
她想独自走开,但克丽丝此时又亲亲热热挽住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
“露西,宫廷的酒师最近酿出了好喝的酒,我带你去尝尝,你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过宫廷的味道了吧?”
不由分说,拉着陆溪就走。
陆溪皱起眉头,刚想拒绝,却见举起酒杯的克丽丝喝完一杯酒后,忽然面色大变。
她用力把酒杯重重摔向地面,然后一脸痛苦的看向陆溪,怒斥道:“露西,你给我喝了什么东西?你是不是想谋害我?”
陆溪:“……”
克丽丝的把戏真的太直白,太迫不及待了,以至于破绽百出。
看她装得柔柔弱弱,好像要死的样子,但吼起来却中气十足,基本上宴会的人全部听见了。
瞬间,陆溪再次成为场中的焦点。
这一次不仅是参加宴会的贵族看她,就连负责安保工作的骑士,也在看她。
骑士们对陆溪举起了刀剑。
陆溪看着跌在地上,努力挤出痛苦表情的克丽丝,一张脸看不出任何神色。
她从酒塔上拿下来一杯酒,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个小小的粉末包,倒进酒杯,晃了晃,然后递到克丽丝唇边。
陆溪温声的哄诱她,不仅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轻柔道:“王姐,你刚才都说了,我们是亲如手足的姐妹啊,我刚刚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把这个喝了,你的毒就能解了。”
毒?什么毒?
酒杯里本来就没有毒,那只是她想陷害露西的一个借口,哪里需要真的解毒?
心里明白得一清二楚的克丽丝皱起眉头,不知道陆溪打的什么主意。她居然不辩解,她是在找死吗?
克丽丝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来,对着围上来的骑士下命令道:“快,她谋害女王,抓住她!”
陆溪依旧不紧不慢,酒杯还是往她唇边递过去,笑道:“王姐,你还是先喝了吧,抓我是其次,害了自己才是最不值得的。要是再不喝,你的鼻子、眼睛、嘴巴,都会流出黑红色的鲜血,然后四肢抽搐而亡。你的尸体会化为浓水,你的骨头会被融化。你将会变成一阵烟,彻底的消逝在世上,你不怕吗?快喝吧。我不是说了,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陆溪一边淡笑着,一边犹如恶魔般,捏着克丽丝的下巴,一股脑全给她灌下去。
克丽丝没想到她居然当众动粗,不曾防备,一杯酒全喝下去了。
又急又呛,克丽丝咳得面色通红,眼泪都出来了。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你这个叛臣!酒里根本没有毒,你给我喂了什么?你是不是真的对我下毒了?露西!!!”
克丽丝害怕得快要疯了,她本以为陆溪才会是慌乱的那个,可没想到陆溪只是一脸平静地在旁边站着,仿佛个没事人一样,居高临下地盯着倒在地上的她,而真正慌乱的那个,却是她自己。
触及到陆溪似笑非笑的眼眸,克丽丝更是手脚冰凉,她的脑海里回响起了陆溪方才说过的话——眼睛、鼻子,嘴巴都会流出黑红色的液体,尸体化为浓水,骨头也会被融化,然后整个人化为一阵青烟消失掉。
难道她就要死掉了吗?
克丽丝刚升起这个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就感觉腹部一阵灼烧感,十分难受。
她控制不住自己去猜想,陆溪说的,好像是真的。
“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陆溪神秘地笑笑,也不解释别的。
克丽丝快崩溃了,她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激动之下,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陆溪嘶吼尖叫道:“怎么可能?你给我下了什么毒?为什么我现在感觉浑身难受?”
“我不是给你解毒了吗?”陆溪笑盈盈反问。
“放屁!我根本没有中毒,不需要解毒!你到底给我喂了什么东西?”克丽丝腹中绞痛,求生的**压倒一切,居然说漏嘴了。
此时,其他人的脸上露出奇异的表情来,有些目不忍视。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一次的宴会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宴会,多半暗藏风雨,但没想到女王陛下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也真是够胆子。
草包就是草包,不愧是教廷最喜欢的吉祥物,摆在王座上做做花瓶就行了,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果然一点用处都没有。
倒是那个黑发的露西公主,显得冷静许多。
见局势扭转,冤屈洗清,陆溪这才冷笑着质问克丽丝:“尊敬的女王陛下,既然您没有中毒,刚刚又为什么要陷害我?我难道不是您的子民吗?我难道不是您的妹妹吗?您千里迢迢把我召回来,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当众诬陷我?”
“明明……明明您说我们姐妹情深,陷害自己的亲妹妹,就是您所谓的姐妹情深?”
克丽丝一双恨恨的瞪着她,说不上话来。
她把教廷交给她的任务搞砸了,教皇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克丽丝心里充满了恐惧,不知道怎么收场了,只好硬巴巴地说道:“我、……我亲爱的妹妹,我刚刚也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今晚是个难忘的夜晚,我们尊贵的教皇陛下要见你,你应该感到荣幸。”
陆溪勾唇:“荣幸之至。”
宴会的大厅旁,就是一个会客厅,教皇,这个国家权力最大的男人,此时就等在那里。
教皇是一个看上去慈祥的老人,他一头短短的卷发,头上戴着一顶无比沉重华丽的皇冠,比克丽丝还要耀眼夺目。
他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凝视陆溪。
陆溪同时也在审视他。
在这个国家里,没有人敢直视教皇的脸,因为那将被认为大不敬,是对神明的不敬,他们会被处罚。教皇就依靠这种人为的神秘感,一直维持他神圣的地位。
哪怕是贵为女王的克丽丝,直视也低垂下脑袋,不敢直视,唯有陆溪,依旧不畏惧他。
教皇说:“露西公主,你是个比我想象中更加大胆的人。”
陆溪也道:“教皇阁下,相信我,我比你想象中的,要大胆得多。同时,你也比我想象中的,更令人作呕,恶心。”
她一上来就直接恶语伤人,导致本来想怀柔感化她的教皇都皱起眉头,感觉很不耐烦。
这个女人,她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教皇冷冷的哼了一声,已经极力忍耐自己的不悦。他冷声道:“公主殿下,年轻人有点火气我能理解,但你这样,火气这样旺盛,会烧到自己的。放下你的戒备,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陆溪一动不动。
克丽丝疯狂对陆溪使眼色,可惜对方简直像个木头似的,一点没接受到她的暗示。
真是疯了,这个女人,她的妹妹,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对面那可是教皇!随便动动手指,就能碾压人!为什么露西一点都不害怕?她不要命了吗?
教皇和克丽丝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对手,他们也无计可施。
没有办法,教皇只得直接摊牌,说道:“公主殿下,你怕是不知道,你带来的八百人,如今怕是只能躺在地上哀嚎,无法解救你这位尊贵的公主。我刚刚派去了三千的精锐,是这个国家能力最强的三个战士,他们把你的骑士围剿起来了。相信过不久,我的人就会提着查理的头颅来见你——当然,你要是好好合作,愿意听教廷的话,那么你的人还是可以见到明天的太阳。”
陆溪眉毛一挑,终于不再面无表情。
她冷笑道:“威胁我吗?”
“不是威胁,是合作。”教皇说,“我听说你的领土上,出现了很多神迹,有会自己动的马车,会自己动的纺织机,能自己燃烧的油——这些,都是伟大的神明的作品。这些都是祂对我们的恩赐,我们应该好好利用起来,把祂的神迹向全世界宣告。”
陆溪快气笑了。
想要图谋她的劳动成果,同时还要盖章为神迹,以此获得民众更深的敬仰,稳固他们的统治。
陆溪嘲讽道:“神明就只会觊觎别人的东西,然后抢过来据为己有吗?这就是神明?你信仰的东西,就是这种肮脏的、令人作呕的玩意儿?”
“你——”
教皇气得心律不齐。
克丽丝惊得眼睛瞪大。
他们一个恨不得砍下陆溪的头颅,把她架在火上烧来泄愤。一个只怕不知死活的陆溪得罪教廷,让自己也跟着倒霉。
教皇实在忍不住了,他决定要给这个狂妄的公主一点教训,也不维持长者仁慈的假象。他从椅子站起来,拔出腰间镶满宝石的佩剑,怒道:“认识我手中的剑吗?我要砍下你的头颅!”
说着,大吼一声,然后拿着剑,横劈过来。
只听“铛”的一声,传来金属相击的声音,教皇的这一剑居然被格挡住了,没打到人。
教皇一怔,看到陆溪不知何时,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金属的东西。
就是那东西,格挡住他的攻击。
而此时,陆溪手里举着那黑色的枪,对准教皇的脑门,也问道:“认识我手中的枪吗?”
“这……这是什么东西?”教皇心中升起了不少的预感。
回答他的是一声“砰”的巨响,陆溪勾唇,一枪打在教皇的手腕上,拿着宝剑的手立即迸出血花。他哀嚎一声,宝剑应声而落。
“这是什么妖物!”
伤口有种灼伤的痛感,还有**被刺穿的尖锐刺痛,交织在一起,教皇从来没这么难受过,他甚至感觉,他的手要废了!
陆溪没有回答他,反而对一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克丽丝道:“克丽丝,保护好你自己。如果他挟持了你,我们的计划就要落空了。放心,我会在所有人到来之前,干掉他。这样,你就能做一个真正的女王,而不是教皇的傀儡了。”
瑟瑟发抖的克丽丝一顿,就连正哀嚎抽气打算叫人来的教皇也是浑身一僵。此时,他们两人脑海中都是同一个想法:陆溪在说什么?
克丽丝云里雾里,教皇心眼多,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阴了!
克丽丝表面答应和自己联手,要把露西公主杀死,好夺回她的领土和她所有一切的子民。可是暗地里,克丽丝却和露西公主联手,要除掉他这个教皇!因为克丽丝她不想做一个傀儡,她想做一个独立的女王!
教皇很快分析好了现状,心里一片哀凉。
他本想让克丽丝别顾着害怕,快点把人叫来,围剿这个该死的女人。先弄死,再考虑要怎么向民众交代。
可现在,教皇害怕了,他不敢冒险。
克丽丝和露西是一队的,而他的人,则全被派去围剿陆溪带来的骑士,在皇宫里,全是克丽丝的人!
周围都是敌人!
教皇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怎么做了。
教皇拿起掉在地上的宝剑,作势要扑向陆溪,但只是虚张声势,实际上却扑向克丽丝,然后宝剑横上克丽丝的脖子。
他拿到了保命的筹码,得意的笑起来,冷声道:“小心点你手上的家伙,不然我的宝剑可不长眼,它会割下女王的头颅。”
克丽丝想尖叫,却被教皇呵斥闭嘴。
陆溪果然只是举着手枪,却并不攻击教皇。反而是像泄愤似的,疯狂扫射向一片彩色的玻璃窗。
随着“砰砰”的声音响起,玻璃也落了一地,碎掉了。
教皇说:“让我离开这里,不然我就弄死她!”
而此时,门外想起一阵局促的脚步声,被这里巨大动静引来的宫廷骑士迅速把会客厅围起来。
他们紧张的看向里面,大声问道:“女王陛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克丽丝说不出话来,是陆溪答的。
陆溪高声道:“教皇陛下,您为什么要伤害女王?您为什么要劫持她?快放开她!不然我就动手了!”
此时,教皇才反应过来,他中计了!
虽然他是实际的掌权人,但表面上,女王才是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着一把刀威胁女王,这可怎么解释!
教皇一滴冷汗滴下来。他到底是怎么中这个女人的圈套的!
“既然您执迷不悟,我就只能替天行道了。”这是陆溪的声音。
骑士们已经在推门了,他们喊着口号,很快就能进来。而窗口的骑士们透过狭小的缝隙,窥视里面的情形。
接着,陆溪嘴唇轻启,吐出一声“砰”的低音,手枪也随着她的声音,射出一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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