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海的地铁确实要比升州拥挤一些，李哲就这么痛并快乐着，煎熬了全程，终于熬到了下车的站点。
下车出站，世界顿时清净了许多，唯一称得上吵闹的，就只有行李箱哗啦啦的滚轮声。
那个名叫花寻的妖怪走在后面, 一路上都很沉默。
她现在气色很好，状态也很稳定，稳定的很压抑，像是一潭幽水，看不着光，也看不着半点波澜。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李哲不知道这是不是独属于女性的第六感，即便化成妖怪, 也依旧敏锐的可怕。
见她脚步一顿，李哲转过身去：“怎么了？”
“这里不是我要去的春天。”
夏日的风在空中盘旋, 李哲缓缓开口：“如果运气好的话……不对，如果运气不好的话……不管运气好不好，你在这里，或许能够见到你的那位相约之人。”
“这是什么地方。”
“纪念碑。”
李哲并不打算隐瞒什么，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这里记录了很多人的名字，他们都向往着你所说的那个春天，如果你能够找到他的名字，或许还有机会见面。”
花寻沉默下来，李哲也不催她，默默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半晌，她终于点头，她现在清醒的很, 完全能够领悟李哲话中所有的意思。
两人一妖，前后隔着远远的距离, 继续默默地走着。
……
纪念馆是免费开放的，不需要门票，曾经有段时间还需要预约, 现在预约也不需要了，随时来随时进。
毕竟，相比京海其他的各大地标，这里的客流量少得可怜，比起散人游客，更多的是一些学校组织的教育小活动，一群小朋友排着队来献花。
成年人更喜欢去游乐园找寻童心。
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花寻，李哲也不怎么愿意来这里参观，缅怀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在网上跟着转发一根蜡烛，似乎更加切合如今这节奏越来越快的云社会。
毕竟人的本质就是懒，因为懒，才有动力让科技不断进步，让社会不断发展。因为懒，所以忙碌，而所有的忙碌，最终也都是为了懒的更舒服。
懒和心诚冲突么？
古人热衷于烧香拜佛, 现在去寺庙的人少了, 随手转发一条锦鲤简单又便捷，时不时的还能看到人在网上还愿, 人们一边讲着心诚则灵，一边又心诚的很敷衍，毕竟……毕竟生活节奏很快，大家也都很累。
……
纪念馆里分了好几个部分，有展览区，悼念广场，陵园和纪念碑。
将行李寄存，李哲带头往前走，越往里，就越压抑。
他以前没这么闷的，宅也是那段时间硬生生憋出来的，宅久了之后连家都懒得回，再加上莫名其妙的面子和自尊心，最后在京海一直闷头呆到了现在。
那段流感肆虐的时光，他是一点也不想回忆。
今天馆内格外的冷清，可能是由于刚复工的缘故，大家都在工作，没有空来瞻仰祭扫。
李哲看了眼地图，直奔纪念碑而去，那妖怪四处望着，眼神又有些迟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她默默地走到纪念碑前，望着那密密麻麻的镌刻着的名字，目光缓缓挪动，很安静。
李哲和林悠悠也很安静，视线在一个个陌生的名字里扫过。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李哲才看了三分之一不到的功夫，那位名叫花寻的妖怪就已经收起了目光，很是笃定：“没有他。”
李哲别过头，半信半疑的望着她。
这阅读能力是不是强的有些太过分了？
他不太相信这名前不久还有些呆愣的妖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完这么多的名字，然而她言行举止中又透着浓浓的坚定，不像是随口说说的模样。
那妖怪重复道：“这里没有他的名字。”
李哲沉吟着，思索该如何回应她，以及那位于医生的名字，为什么没有按照预想的情况出现在这儿。
林悠悠的目光依旧在那密密麻麻的名字上扫动，突然揪了揪他的袖口，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纪念碑：“李哥，你看。”
李哲刚一扭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感觉脊背一凉，立马将目光重新锁了回去。
那名女妖身上的气息在隐隐波动着，而且愈发强烈了起来。
按照那些妖师的话来说，这似乎就是所谓的灵压，妖力越强大的存在，压迫力也就越足。
那些极其强大的大妖，甚至能够做到光凭灵压震慑，就能让人动弹不得。
下意识的拽住林悠悠，将她往自己身后挡了挡，李哲眯着眼如临大敌，言语中充满了谨慎与戒备：“小心点，躲我后面。”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挡在身后的缘故，小妮子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危机感。
但她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一路上都像一潭幽水、沉默寡言的花寻，此刻突然变得极不稳定，神色激动着，倏地冲了出去。
李哲心神一紧，却发现她根本没管自己，而是直直的朝着入口处飞奔而去。
“子阳！”
李哲愣了愣神，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女妖如此激动的声音。
视线跟着她飞奔的身影一起挪移，李哲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束小花，面色平静，无波无澜。
花寻几乎是飞扑一般的冲了过去，然后和他交错而过。
愣在原地，一脸的错愕与怅然。
黑衫男人脚步一顿，似乎也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继续默默的朝着前方走去。
花寻扑了个空，仍不甘心的跟了上去，在那男人身旁断呼唤着，却一句也落不进他的耳朵里。
林悠悠搂着李哲的手臂，远远地望着他们：“他就是于子阳吗？他还活着诶。”
李哲点点头，神色有些复杂：“应该是吧。”
花寻喊了一会儿后，重新安静了下来，跟在于子阳身边默默前行，似乎是接受了这般事实。
“李哥。”
“嗯？”
“你说…她这样…算是找到春天了吗？”
李哲沉默着，不知该如何评价。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海角天涯，而是我就在你面前，却隔着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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