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藏宝图的流言实在太甚,谢尚书借着中秋将至的时节还去了一趟五皇子府。谢尚书近来方知晓当初天祈寺行刺事件从头到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尚书也委实没料到,谢莫如那么早就与穆元帝有了联系,他至今想不通谢莫如是怎么同穆元帝联系上的。如今,这倒不是要紧事,要紧的是,藏宝图之事,可不只是事关五皇子府。谢尚书简直愁死了,别人疑五皇子府,今上在位,五皇子府其实是不必愁的,只是,事情既关谢莫如,难免就令人联想到谢家。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谢尚书再三道,“此事如今只作流言,但三人成虎,娘娘万不可轻忽。”
谢莫如道,“祖父放心,流言止于智者,我心里有数。”
谢尚书也便不再多言,又把谢柏送回的给谢莫如的信交给了谢莫如,祖孙俩说些闲话,谢尚书起身告辞,谢莫如相送,谢尚书道,“五殿下中秋也不能回么?”
“御林苑的房屋失修,大约比较严重吧,要到中秋后了。”
五皇子走前说三五天便回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御林苑的房屋状况委实不大好,这一耽搁,足耽搁了一个月。期间,五皇子怕谢莫如担忧记挂,又因中秋将近,便打发管事回帝都一趟,先是往宫里递折子说明御林苑行宫的情形,太了正在御前,见五皇子府的长史递上的奏章,不由道,“眼下便是中秋了,还是让五弟先回来,过了节再说御林苑的差使吧。”
穆元帝将五皇子的折子递给太子,太子就见折子里先是介绍御林苑的情形,接着又说了要继续在御林苑工作的事,后面的话颇是令人发笑,大意是,“儿子不欲半途而废,父皇也不要叫儿子回帝都过中秋了,你要我回来,御林苑的事我就不管了”之类的话。
穆元帝笑,“就让他把御林苑的差使办好吧,省得再去二趟。
太子道,“五弟既要在御林苑过中秋,也不能委屈了他,父皇将好月饼多赐给五弟一些才是。”
穆元帝笑,“这是自然。”
长史回府,既然五皇子不在,他就是与皇子妃复命,谢莫如问了他些御前答对的话,就令长史下去了。谢莫如又打点了衣食命管事带去御林苑,并写了封信交与管事,吩咐道,“殿下既说中秋回不来,这些东西你带去,里面我都一样一样写好了。告诉殿下,既是误了中秋,便一定把差使办好,家里无需惦记,待他回来再补过中秋节是一样的。”
管事将话一一记下,谢莫如又交待几句,他不敢耽搁,带着几车衣食去了。
谢莫如向来周全,衣食都分好了,哪些是给五皇子的,哪些是让五皇子看着分派给一道当差的人的。不为别个,中秋佳节,在外头也得吃一回月饼才好呢。
谢莫如又进宫同苏妃说了一回,莫叫苏妃惦念,苏妃道,“老五一向做事认真。”
谢莫如道,“御林苑行宫房舍且多,又经年不用,估计要修的地方肯定不少,殿下的脾气,做便要做好的。修宫室什么的,陛下倒是喜欢差殿下去办。”
苏妃笑,“这就是实在人的好处了。”
谢莫如也是一笑,又道,“我在信上与殿下说了,既中秋回不来,待他回来了,我与殿下带了孩子们进宫,咱们一道在母妃这里补过中秋。母妃只管把好茶好果的留着吧。”哄得苏妃开心起来,略说会儿话,谢莫如方告辞出宫。
中秋事忙,五皇子既不在家,走礼什么的,便是谢莫如差长史官办的,俱是井井有条。因五皇子未能回帝都过节,中秋节赏赐,给五皇子府的便格外加厚了些,这是太子建议的,太子道,“五弟勤于差使,五弟妹一人在家,妇道人家也不容易,中秋赏赐,父皇自不会委屈了儿子们,只是儿子想,把儿子那份儿给五弟吧。”
穆元帝欣慰,笑,“你这样关心兄弟们,就很好。你要给他,自你东宫赏去吧,只是也别离了格儿。”
太子在他爹面前卖个好儿,回去自有一番话交待媳妇,太子妃柔顺的应了,先时丢个大脸,亲娘听说都进宫来劝了她一回。吴国公夫人劝的好,“娘娘这样的地位,无过便是有功了。五殿下于东宫事有首倡之功,莫寒了功臣之心才是。”
太子妃自己想想也觉着先前有些脑袋发昏,反复思量后,压下嫉妒之心,此次中秋之事办得比较漂亮。
其实不怪太子妃脑袋发昏,藏宝图之事啥的,胡太后都有些起疑,只是这回胡太后学得聪明了,她将此事与闺女商议时被闺女劝住了。文康长公主未能参加三公主长女的洗三礼,就是被她娘叫进宫说这事儿去了。胡太后神秘兮兮地同闺女道,“你知道不?说谢莫如手里有当年程太后传下的藏宝图哪!”
文康长公主自然也听到此等流言,一见她娘对这个生了兴趣,忙道,“母后你也信,谁家的藏宝图不是秘秘的藏着等闲人不能知道,哪家是传得满天飞啊。”
胡太后顿觉一盆冷水浇透了她那热心肠啊,胡太后失望至极,“原来是假的啊。”
“这事儿谁同母后说的?”
“宫里都知道,我又不聋,自然也知道了。”
看她娘不愿意说,文康长公主不问也知是谁传的闲话了,文康长公主道,“自然是假的,不过是人们乱说罢了。老五媳妇才多大,她能知道什么。”
胡太后道,“你不晓得,说是世祖皇后传给辅圣公主,辅圣公主传给魏国夫人,魏国夫人传给了谢莫如呢。当年你还小,你哪里知道世祖皇后对辅圣公主何等信任,世祖皇后临死前,床前谁都没有,只有辅圣公主一人。”
文康长公主道,“母后快别说了,均是无稽之谈。世祖皇后再如何信任辅圣公主,父皇只有皇兄一个儿子,真有宝贝,父皇断没有不知道不告诉皇兄的。”
胡太后说的有鼻子有眼,“说是当初你父皇出外打仗,世祖皇后一人藏的,除了她,没人知道,你父皇也不知道。”
文康长公主冷笑,“怎么可能是世祖皇后一人藏的,纵有宝贝,既要藏起来,起码挖个坑弄道门上个锁吧,这些便需人力,既要用人,父皇一国之主,他能不知?这就说不通!也就糊弄母后这耳朵根软的。”
胡太后这才不说什么了。但在中秋宫宴时,见着谢莫如,胡太后不禁多打量谢莫如几眼,因此事太过不着边际,且经女儿狠劝过,胡太后到底没提。
宫宴上,太子妃见着谢莫如也是好生亲热,很是为先前的失言弥补一二的意思。平日里叫谢莫如吃亏哑忍她是不肯的,但太子妃笑眯眯的同她说话,她便也笑眯眯的附和了几句,此事便算揭过去了。
五皇子是中秋后重阳前回的帝都,家宅未进,先去宫里禀事。穆元帝为什么喜欢差五儿子办事,也是有原因的,五皇子把御林苑的情形汇集成册,哪个宫苑什么情形,兼画出简单的房屋图来,旁边备注说明。连同房屋破损到何程度,如何修缮,有多少东西能用,有多少要新采买,砖石要什么样的,俱是林林总总,记录的极清楚。然后大修御林苑要多少银钱,预算多少,工期多久,五皇子俱列出名细来,底下还有内务府郎中写的细则,这就是五皇子提携属下了,特意让许郎中也写了一些,一并递上折子来,也令许郎中这名字好在御前露个脸儿。
穆元帝一看这奏章就心底清明,转手递给太子,笑赞五儿子,“差使办的不错。”
五皇子笑,“御林苑比汤泉宫可大多了,故而耽搁了些时候。”
太子看过后也说五皇子这奏章写得明白,道,“五弟都瘦了,也黑了,累了吧?”
五皇子笑,“累倒是不累,御林苑挨着狩猎场,地方宽阔的很,我想着,父皇万寿快到了,就赶了些。其实那儿吃的好,我虽不得闲,每天让侍卫去打些野味儿来,我倒觉着结实了。”
穆元帝点头,“给你三天假,去瞧瞧你祖母和母妃吧。”
五皇子便告退去了淑仁宫,穆元帝对太子道,“老五是个实诚人,看他写的奏章就知道了。”
太子道,“是啊,样样清楚明白,就是未亲去御林苑,看了老五这奏章,也知道御林苑是个什么情形了。”
穆元帝道,“以后你用人,就要用这样的人,实心任事的,心正的。大臣们心正,天下便得治理,天下得治理,便得安宁。”
太子连忙应了,道,“还需父皇多提点儿臣。”
穆元帝笑,“你还年轻,多留心就是。”
五皇子回府,谢莫如先打发他梳洗换衣用了些饭食,夫妻俩方在一处说些闲话。至于先时与太子妃之事,谢莫如根本未与五皇子提及,倒是大皇子跟他弟弟说了一嘴,话时话外的都是,“莫要将些小人言语放心上,五弟妹也是个好涵养的,你多宽她心,不要令她烦恼方是。”
五皇子心说,我媳妇好涵养不必说我也知道啊,五皇子不笨,忙道,“大哥是有什么事想与我说吧?”
大皇子道,“也没什么。不过白劝你一劝。”
五皇子追问,大皇子方道,“你回去问弟妹吧,我也不大清楚。你这不在家,弟妹一个妇道人家里里外外的忙活,也怪不容易的。”
五皇子更是心觉怪异,他大哥先前挨过他媳妇几句说的,以前还传过他家的闲话儿,今儿这是怎么了?五皇子便没再问,回家同他媳妇一说,谢莫如笑,“大皇子啊,他说的约摸是三公主家长女洗三礼时的事吧。”便将那日的事与五皇子说了。
五皇子道,“太子妃这是吃错药了吧?都说她一向爽俐,怎么说话跟不过心似的!”
谢莫如道,“中秋节赏赐,东宫所赐颇厚,太子妃在宫里见到我也格外亲热,约摸也是和好之意。原也不是大事,罢了,都过去了。”
五皇子握着媳妇的手,有些歉疚,“叫你受委屈了。”
“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先时我可是与母妃说了,待你回来,咱们一并带着儿子们进宫同母妃补过中秋节的。”
“这容易,明儿咱就去。”媳妇大度,五皇子却不是个能干吃亏的,到底寻个时机,同太子说了回藏宝图的事,原原本本是怎么回事,都与太子说了。五皇子道,“我们府上得罪过一些人,外头小人传出这些谣言,别人信不信的我不理会,二哥你可不能信哪。您要信,我跟我媳妇真是冤死了。”
太子笑,“哪里的话,我焉能信这些胡诌乱扯的。我就是偶听到一句半句也要责罚这些传闲话的人的!”想着可能是五弟回来,五弟妹同五弟诉苦了,只是此事既已过去,到底不好再提。太子只得另提别话,道,“你回来的晚些,你侄儿们已是入学了。五弟妹打发人送来的文房四宝,都是极得用的东西。太子妃也说呢,五弟妹贤惠周全,你在外当差这些时间,府里皆是五弟妹打理,既回来,好生陪一陪她。”
听他二哥说话还是极明白的,五皇子也就放心了,笑,“叫二哥说着了,我也这么想呢。”二哥人好,只可惜父皇没给二哥挑个好媳妇啊。这么一想,又觉着二哥可怜了。
太子见五皇子面露欢喜,不似心存嫌隙的样子,遂也放下心来。
倒是大皇子见太子与五皇子亲近依旧,不觉晦气,私下与郑霖说起此事时,郑霖微微一笑,“若因妇人间的口角便生分了,也就不是太子与五殿下了。殿下何不反过来思量此事。”
“要如何思量?”大皇子是极佩服郑霖学识眼光的。
“殿下难道不觉着,太子与太子妃并不似人们想的那般高高在上么?太子妃一句话不谨慎,东宫尚且要同五皇子府示好。殿下,太子虽是太子,但,太子也只是太子。”郑霖声音虽轻,却是一字一顿,清清楚楚传到大皇子耳际,郑霖道,“太子没有人们想像中那般无坚不摧,不是吗?”
大皇子不由一怔,继而心头一热,嘴上道,“这个我早知晓。”他原也没太将太子放在眼里,他年岁比太子长,太子不过是比他会投胎,侥幸做了嫡子罢了。
郑霖笑,“既然殿下有此觉悟,我便与殿下出个主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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