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件事逐安确实蛮惊讶的,毕竟在江湖传说中幻花宫行踪诡秘,仿佛隔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没人知道幻花宫具体有多少人,但想必旁人也同逐安一样,觉得幻花宫这般大的影响力,肯定是一个低调神秘的组织,万万没想到,幻花宫居然只有两个人,着实出人意料。
走过了幽深的长廊,视线豁然开朗,目之所及乃是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头宫殿,八根巨大的立柱静静矗立爬满了花枝图腾,一排排雕花的架子上燃放着蜡烛,那大殿顶上镶嵌着无数璀璨的夜明珠,烛光同珠光交相辉映,震撼而美好,大殿明亮如昼。大殿的立柱之间都连接一条幽深的长廊,通往石宫深处。
他们走出的那条长廊就是其中一条,正对面墙壁上有一扇雕花石门,通往织梦所说的后面庭院。
逐安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这石宫恢宏大气,却十分空旷寂静,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果然如织梦所言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此时回到幻花宫中,织梦从小就生活的地方,可是如今幻花宫里一切如旧,人却不在了,物是人非难免触景生情,她低低叹了口气。
逐安刚想安慰她两句,只见织梦张开双臂指着宫殿转了一圈,“这破石宫空荡荡的,我怎么没有见到一丁点的宝藏?”
“……”
虽然石殿里装饰十分华丽精致,但确实还未达到能称作宝藏的程度。
甚至,织梦的声音还在空荡荡的石殿里回响了几声。
织梦听着回音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十分的无聊,又笑起来,她转身往左边的一条长廊走去,“逐安,把他扶过来吧。”
逐安扶着容怜跟随织梦走了进去,那长廊墙壁上的烛台设有机关,原本长廊深处十分漆黑,随着他们走进去,一盏一盏的烛火依次亮起,十分有趣。
烛火照亮长廊后,视线所见清晰了很多,长廊两侧还有许多石室房间,有的石门虚掩着,有的开放着,大多都是空着的石室。
织梦走到长廊最深处,推开了一扇紧闭的石门,领着他们进去了。
那石室比想象的更宽敞,放着许多高大的柜子,逐安一进去就知道,这是放置药材的房间,因为弥漫着一股浓郁苦涩的药香。
“幻花宫里收纳的药材就在这了,哥哥看看有没有能给他用的。”
逐安把容怜安置在一旁的长榻上,同织梦在柜子之间走动挑选,逐安把药材选出来,织梦在一旁用一个瓷盘子装好。
“幸好,这里的药材有帮上忙。”织梦捧着那盘子药草凑近看了看。
逐安点点头,把盘子接了过来,“这里的药材种类齐全,替容怜公子医治外伤确实方便。”
织梦领着他往石室右侧走去,推开墙角的一扇石门,又到了另一间相连的石室。
“这有炉灶,可以在这里煎药。”
逐安把药材仔细配好,洗干净一个小药罐,把药材放了进去加上清水,放在火上煨着,不一会就咕嘟咕嘟冒起热气。
他抬起头看向石室的窗外,目之所及是一个幽静的庭院,满院的繁花绿树,中间还有一汪碧绿的池子。
逐安指着靠墙的一棵大槐树,“这就是你小时候爬墙用的树吗?”
织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棵巨大的槐树长得枝繁叶茂,枝枒已经伸过墙去,她笑着点点头:“对啊,就是这棵大槐树!是不是特别像梯子!你看,那旁边有棵桃花树,我师父就坐在那花树下打坐修炼,啊,对了,每次我偷跑去玩回来的时候,经常被师傅逮到呢……”
仿佛习惯使然,织梦自然而然地说出来,她突然愣住了,神色黯淡下去,幻花石宫还在,爬墙用的大槐树还在,那棵桃花树也还在,可是物是人非,这幻花宫如今只剩她一个人了。
无论现在织梦对花奈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她同她的师父这辈子再也无法相见了。
本来幻花宫世世代代就只有两个人,本来就很是寂寞了,如今只剩一个人了,那该是多么孤独。
陷入回忆的织梦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深渊,她目光黯然失神。
这世界真是太痛苦了,也太寂寞了。
突然,她感觉到一丝暖意从发顶传来,倏地把她从寒冷中拉了出来。逐安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认真地看着她,“听起来很有意思,可惜小时候我不认识你,不然可以试试一起爬树!”
闻言织梦眸子里的郁色散开,好笑地说道:“没想到你对爬树这么感兴趣,小时候没爬过吗?”
“是啊,小时候的我每日只有医书跟药材相伴,十分枯燥呢。”逐安回答的十分认真而诚恳,不动声色地转移了织梦的注意力。
织梦歪着脑袋笑道:“那我们改天去试试好了!”
逐安也回了一个温柔的笑意,“好!不过今天是不行啦,爬了一天的山你肯定也累了,去休息会吧!我看着煎药。”
织梦心里轻松了一些,乖乖点点头,“那我去看看他醒了没。”
“好,去吧。”
○
推开石室门织梦走回塌边,容怜还在昏睡,脸色依旧苍白如雪,那双美丽的眼睛紧紧闭着,长睫如蝶无声栖息,眉眼看着无端温柔。
他发丝如墨如瀑,在方才的打斗中变得有些凌乱,有一缕碎发垂到脸颊上,紫色的锦袍血迹斑斑。
织梦坐在一旁看了会,还是觉得这缕发丝十分影响视线。
她轻轻伸出手想把那缕头发顺到耳后。
她把手伸过去,刚摸到那缕柔软的碎发,突然容怜长睫一颤,一双如黑玉般的眸子睁开,目光静静落在织梦伸出的手指上。
织梦有些尴尬,这手该马上收回来还是该若无其事继续替他整理下发丝呢。
就这么僵持的对视了一会,近距离看,容怜那双丹凤眼当真十分妖娆漂亮,黑玉一样的眸子里她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好在容怜突然咳嗽起来,织梦的手趁机拍上他的背,替他顺气。
不管容怜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替她解了尴尬。
“你没事吧?”
“咳咳……没事……咳咳,多谢姑娘相救……”容怜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咳嗽间如逐安所言那般,脸颊泛起红晕,像是面上盛开着桃花。
“无妨,路过而已。”
“咳咳,赠花的姑娘……在下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赠花的姑娘?原来方才容怜晕倒时说的赠花是这个意思啊,织梦恍然大悟。
“织梦。”
“织梦啊……”容怜闭上眼睛,无声念了一遍,然后又客气地说:“那多谢织梦姑娘救命之恩了。”
“不用同我道谢,是逐安救的你,他医术十分了得,我只是提供了点药材,没做什么的。”
见他咳得难受,织梦起身去倒了杯温水,小心地喂他喝下。
“逐安?是前几日遇到同你一起的那位公子么?”
织梦笑着点了点头道:“嗯。是他。”
正好逐安端着药出来了,走到塌前,“容公子,喝点药吧。”
“咳咳,有劳了。”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容怜,尽量避开他身上的伤口,把药喂他服下。
等一碗药见底,容怜觉得肺腑间的血腥感祛除了许多,咳嗽也没那么频繁了,他又再次道了谢。
逐安扶他躺下,搁了药碗,温言问道:“好些了么?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容怜感激道:“已经好很多了,多谢。”
“方才情况紧急,就先把公子带回来了,公子所受内伤颇重,所以先去煎药了,现在替公子处理外伤。”
容怜又再次耐心仔细地谢过了。
逐安替他处理伤口,织梦在一旁递着东西。
容怜看着逐安忙碌,掩着唇咳嗽了两声,“救命之恩万分感激,敢问我们现在所在何处?”
织梦两人迅速交换了眼神,逐安继续处理着伤口,织梦迟疑片刻答道:“幻花宫。”
容怜露出一丝惊讶,奇道:“我怎么到了幻花宫?莫非两位是幻花宫中人?”
织梦点了点头,坦然地回答:“我是,他不是。”
容怜认真地说道:“传说中的幻花宫行踪诡秘,如今竟然冒昧闯入了,真是抱歉。”
织梦摇摇头,“无妨。是我带你来的。”
容怜脸上的歉意未消,“会不会打扰到幻花宫中其他宫人?”
同逐安一样的疑问,每个人都不敢相信,幻花宫这么神秘的组织,会没有一个宫人。
织梦摇了摇头,“幻花宫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两个人。”
容怜微微愣了下,“只有两个人……真是意外。”
一直安静做事的逐安突然开口问道:“容公子,为何会受伤?”
容怜蹙着眉,一派我见犹怜的风姿,有些困扰地回道:“不瞒两位,在下虽出身江湖世家,但家中行商也做几桩小生意,此行外出便是为了生意之事,前几日同你们分别后,我先到幻花湖城的临城办了事,然后才来到幻花湖城,本与当地一商人约好,从他那里采购货物,准备在幻花湖城扩展生意,前几日收到那商人的信,他的商船刚好出海归来,到幻花湖城东边的山下便可碰头验货取货,在下初来乍到不熟悉湖城,不疑有他,便只带了几个奴仆赴约,不料遭到伏击,对方人数众多且出手狠辣,家仆死伤殆尽,在下也负了伤,承蒙二位出手相救,在下才能逃过一劫。”
织梦好奇地问:“你与那商人有何仇怨?”
容怜似乎想起什么事,漂亮的丹凤眼里带了些郁色,叹了口气道:“哎……惭愧,在下之前不常到幻花湖城,人生地不熟的本也不准备到这来做生意。只是前段时日有一来往的世家多次派人推荐,家中长辈也应下了,又牵线搭桥让我同幻花湖城这商人联系上,本来心中十分感激,但未曾想到竟是……”
逐安温言道:“抱歉,想必是世家纷争,不便告之外人。前几日公子同我们有指路的情义,今天又碰巧遇到容公子需要援手,既有一面之缘,岂能袖手旁观,容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织梦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只道:“这幻花宫里没别人,安心养病即可”。
“麻烦两位了。”容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又低低道了谢。
处理好伤口,容怜精神倦怠又沉沉睡去,两人便掩门出了石室。
○
两人一同走到方才看到的庭院里,在池边缓缓散步。
夕阳西下,庭院里爬满迟暮的金辉,那池子里还有几尾锦鲤在夕阳的倒影里悠哉游动,织梦不知道从哪摸了一些鱼食,随手投喂。
织梦低声说:“哥哥,这容怜有问题吗?”
逐安摇了摇头,“你方才坦诚告之,算是一试,他听后并未有什么奇怪反应,反倒略显吃惊,神情自然。”
织梦也说:“嗯,我观他神情也是如此,与江湖上想探寻幻花宫密宝的那些人不同,并无兴趣。”
逐安负手而立,看着池中鱼儿争抢吃食,夕阳倒影被鱼儿搅碎,池面波光粼粼宛若碎金,他沉声道:“他出现的时间过于巧合让人在意,但他的神情举止随意而自然,不似作伪,方才提问,他答的也自然,过于完美或者漏洞百出的回答肯定有问题,然而他进退得当,该说的都坦言告诉,不该说的一句都不说,虽有一些暂时无法验证的话,但确实叫人挑不出毛病。”
织梦点了点头,“嗯,那城中商人之事,若是撒谎,一查便知,他应当不会编这样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话。”
他们两人此行到幻花宫,本就是为了探查关于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幻花宝藏之事,看能否阻止事态发展,因此对路上偶然救的容怜还是留了心眼。
逐安沉吟片刻,“嗯,若是如此,正常相处便可。”
织梦撒完了鱼食,拍了拍手,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哥哥不是说他患了桃花痨么,想必这样的人比起宝藏什么的对生死之事更上心些吧。”
逐安点了点头,想到这事颇感惋惜,“兴许你说的没错。我方才替他搭脉,他的桃花痨似乎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顽疾,必定忍受了许多痛苦。可观容公子这般风采,想必是他心性豁达看淡生死,如此心性实属不易令人佩服。生老病死无法掌控,我们尽量为他留意着那味药引。”
“嗯,那哥哥你教我认一些草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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