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难不成秦姑娘扎自己的手就是为了让他送这封信出去?张大夫联想到此处,不由得身心大震。那果真如此的话,若真的视而不见,又怎么能对得起自己医者的身份?
可是去了之后一旦被四王妃知道了,会不会被人诟病?眼下这信都已经拿在手上了......张大夫一会儿低头看看手中的信件,一会儿抬头盼望着魏府大门,踌躇不已。
正在犹豫不前时,一辆马车正好从巷口过来,只见轿子旁紧跟着一位模样清秀的小婢女,那轿子里坐着的定是魏夫人无疑了。
“这个先生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我们府上并未叫过大夫来啊。”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小声嘀咕着,还是被轿子里的魏夫人听见了。
魏夫人透过帘子看了眼,轻声吩咐道:“熙春,前去去看看他有何事?若是来找老爷的就让他去府中等吧,外头风雪交加若是受了寒就麻烦了。”
“是,夫人,”熙春快步走上前,客气地问道,“见先生在此等候许久,不知是否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找我家老爷?可眼下老爷还在宫中,夫人邀您先进府等候稍许......”
魏府是京都的书香门第,连这种失礼的行为都能以礼相待,想必这封信也掀不起什么轩然大波来,况且四王爷与四王妃鹣鲽情深,秦姑娘应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张大夫紧了紧手中的信件,上前行礼后缓缓递上:“老夫在此等候魏夫人,是受人所托要将此信件交给魏夫人。”
“给夫人的信件?”那婢女从他手中接过信件,却不着急递给魏夫人,反而更加疑惑地问道,“先生是受何人所托?所托又是何事?”
“老夫是受四王爷府中的秦姑娘所托,特地将此信件代为转交给魏夫人,既然已经安然交予,那老夫便告辞了。”张大夫见她似乎还有事情要问,赶紧低着头行了一礼,什么也不再说就转身离开。
“诶,先生......”熙春见他匆匆转身,心中的疑惑更甚。也连忙快步追上去,不过刚追了几步就被魏夫人出声制止了。
“不用追了,他许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吧,”魏夫人平静的声音传来,“既是落歌的信件,他敢来送就不错了......先回府去吧,等老爷回来再说。”
坐在轿子里的魏夫人却并不像语气中那般平静,秦家与她的母家是世交,秦落歌这孩子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相当于她的半个女儿。所以当老爷将他们大老远接到京都时,她内心是欣喜的,只是没想到这孩子死活都要嫁给四王爷,任谁都拦不住。
她这时候让人来送信,怕是在四王爷府过得并不如意......
散了早朝后,一行文官并肩走在路上,似玩笑似认真地说道:“你们说这个魏书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四王爷,连带着二王爷也得罪了。”
“魏大人为人忠厚本分,定是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个好友的女儿会是这么刚烈的角儿……”
“哎,魏书这次怕是要被牵连了…..”那文官本来还准备说什么,只是见着前面走着的正是愁容满面的魏书,立即笑着迎上前去施了一礼,“魏大人慢走……”
因着太后娘娘的关系,他们平日里也不敢得罪魏书,眼下魏书犯了错,还指不定会受到太后娘娘的责骂,那自然乐得在背后议论几句。
他们的所言一字不漏地进了魏书的耳朵,他只是微微点头,随着同行之人一起准备出宫,没想到还未走到宫门口,就被太后身边的玉玲叫住了。
本来在朝上被四王爷当着所有文官的面多次反驳,心里已经十分不悦了,刚才听那些人在背后品头论足的心里更加苦闷。昨日之事已经传遍了宫中,眼下被太后派人来叫他,必定也是为了秦落歌之事,此时却是想躲也不能躲了。
“微臣遵旨。”魏书客气地行了一礼,即使再烦闷,可太后始终是太后,他岂敢反驳。
秦落歌爱慕四王爷的事情他心中早已清楚,本以为此次让秦落歌进宫算得上做个顺水人情,既成全了她,也完成了太后娘娘的命令,不曾想,反而让自己惹了这么多麻烦。
他边走边想着,眨眼间的功夫就到了祥福宫的宫门口,却突然心生惧怕,及时止住了脚步,再不敢上前。
玉玲见他突然停下,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于是再次提醒道:“魏大人,太后娘娘已在宫中等候多时,还请魏大人快些过去。”
还真是退无可退。
随着寒冬逼近,外头的温度一日比一日寒冷,而祥福宫内的暖炉正徐徐生烟,为避免空气稀薄,还不时有小宫女在旁侧扇着扇子确保空气流通。
此时,魏书笔直地站在屋内,太后则是撑着头坐在高座上,双眼微微眯着,似梦似醒,可他心知肚明,太后此刻定是无比清醒的。
“太后娘娘,魏大人已经来了......”玉玲再次俯身在太后耳边轻声说了句,太后才缓缓睁开眼来,淡淡瞥了眼魏书后并未动作,过了片刻才坐起身来。
“魏大人,哀家等了你许久,难免有些困乏,”她随意指了指,“玉玲,魏大人来怎么不叫我呢,还让魏大人站这么久......真是不懂事,快给魏大人赐座吧。”
魏书听后尴尬地笑了笑,太后眼底清明得很,丝毫不像刚醒来时的空洞迷离。她哪是不知道自己来啊,分明是故意装作不见不闻。
“不知太后娘娘召微臣过来,是否有事情要对微臣交代......”魏书谨慎地问道。
太后懒懒地接过热茶,饮上一口后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魏大人可听说了你那好友的女儿做的那些个事儿?哀家可是今早儿一起来就听宫里传遍了,”故意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也不知魏大人有什么想法,所以哀家特地请你过来……想听听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她才好。”
“微臣有愧于太后娘娘所托!”魏书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俯身跪地诚惶诚恐地说道,“她的父母既已将她托付给微臣,造成今日之局面微臣也难辞其咎,还请……请太后娘娘看着微臣勤勤恳恳的份上饶她一命,微臣将她接回魏府后必定连夜将她送回秦府,今生不再允她踏入京都一步,还请太后娘娘开恩……”
魏书跪在地上,静静地等着太后的发落,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不知道如此做能不能保住秦落歌,可这是他能做的唯一的办法,说到底,秦落歌的生死去留不过仅凭太后的一句话。
“哀家可不是想将她送走,魏大人可知……一旦湖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好歹,那哀家要的就不仅仅是秦落歌的命了,不过索性她这次没酿成什么大祸,否则……”太后忽然笑了声,“魏大人跪着做什么?都是老骨头了,起来坐着说话吧……”
魏书显然还在震惊中无法回神,由小宫女扶着才慢慢从地上直起身来,屁股下明明平滑结实的椅子,此时就像是一粒粒针刺入了他的神经,令他坐立难安。
“哀家始终记得魏大人在哀家危难的时候伸出过援手,所以一直铭记在心……哀家记得魏大人的大公子如今也在礼部任职,真是青年才俊啊,”太后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说道,“可今时不同往日,哀家再念及往日的情分,也必定先以国事为重,魏大人可明白?”
太后曾在争夺后位之时曾被人陷害,当时魏书人微言轻,却凭着一己之力说服了其他的大臣拥护她坐上后位。可树大招风,从楚相之死中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如今也只想告老还乡,远离着是非之地,却没想到会摊上这么一回事儿……
“微臣明白,若是小王爷有什么不测,微臣定会以死谢罪。”魏书低着头,满脸羞愧似有些难以启齿,“太后娘娘可否允许微臣将秦氏带回……”
“哀家送出去的人,岂有收回来的道理?”太后笑着看向他,反问道,“魏大人着不是让人笑话哀家出尔反尔?”
魏书的心中渐渐开始不安起来,却已经有了猜想,太后不让他将秦落歌接回来,也不处置秦落歌,难道……?太后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她自己选择的路不论是何种结局自己都要学会受着,哀家不会拿她性命,可哀家同样不会再赐她位份,她今后是侧妃、暖床小妾或是下人……都看她自己的造化,哀家饶她一命已经仁至义尽,”太后认真地说道,“不过四王妃楚氏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这点魏大人可以放心,否则她连今早的太阳都见不着。”
“微臣……”魏书还欲说,太后已经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魏书!”太后不悦地看向他,“秦氏既然自愿入四王爷府,那今后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她生是四王爷的人死了也只能是四王爷的鬼,你最好与她划清界限,免得今后再惹出什么乱子搭上你们魏府的前程!”
秦落歌的命运在太后轻飘飘的几句中就定下来,再无人可以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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