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佟卓还是快步追了上去,“青釉劳请留步......”他不露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掏出酒壶来放在她的木盘上,发出咯噔一声。动作一气呵成,速度极快。
青釉看他退后两步,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问道:“这是,佟首领这是送的我家娘娘何物?”
“得了壶娘娘心心念念的酒,可缓解相思之愁,就麻烦你给娘娘带回去吧。”佟卓站得工整笔直,披风下握着刀的手却紧了又紧,不知不觉已经捂出了汗。
青釉看他一脸正经的样子,憋着笑意点头应下:“如此就多谢佟首领了,奴婢这就回去。”转身的那一刹那就笑开了来,娘娘说的没错,果真是个木楞子。
昨晚那大雪之后,温度骤降,嘴一呵气空中就立马凝结成了一团白烟。“寒冬真的来了......”青釉边呵着气边迈着大步往百香宫走去。
雪后的百香宫里银装素裹,比春日时分的景色还要壮观。
“青釉姐姐回来了?”正在清扫积雪的小宫女见她回来,立即放下手中的扫帚笑着迎上前,接过青釉手中的木盘乖巧地站在一旁,凑过鼻子闻了闻惊奇地问道,“青釉姐姐,这是什么呀?怎么一股子酒味儿,内膳房如今还要备酒给各宫主子啦?”
青釉抖了抖自己肩上的薄雪,从她手中拿过木盘,斜睨了她一眼笑着说道:“自然是会让娘娘开心的好东西......快些扫雪吧,小丫头管这么多事儿,回头我来检查啊......”
“是,青釉姐姐。”那小宫女福了福身,转头乐呵呵捡起地上的扫帚,又开始清扫起来。
还未进到屋里,就隐隐感受到了一股暖流,不自觉让人缓缓舒展开来。
“娘娘,奴婢回来了......”青釉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边走边说道。原本欣喜雀跃地进来,却在看到窗边的人影儿时变得苦大仇深起来,她跺了跺脚,连忙将东西放在桌上。
阿尔云朵撑着头地望着窗外,听见声响后头也没回,看起来兴致索然。
“娘娘,外头风雪交加,千万别吹久了,要是受了风寒遭罪的还是您自个儿,奴婢可不会心疼。”明知道说了白说,青釉还是忍不住念叨了两句。她将窗户收了回来,只留了个缝隙,这样一来,既可以看见雪景,又不会受寒,可谓是两全其美。
“算了算了,这雪也下得没意思,”阿尔云朵懒懒地站起身来,转身就往长塌倒去,“我这身子骨又不像你们京都的女子那般娇弱,吹个风还能吹凉了不成?看了半天,外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还是东厥好啊......”
闻言,青釉抿嘴笑起来,“难道冬天的雪还能不一样?不都是从天上下下来的吗?”轻声打趣道,“莫非东厥的雪还能下出朵花儿来?”
“那可不一样......”阿尔云朵用手枕着头,用心回忆诉说着,“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雪皑皑盖群山,银装素裹饰枝头,苍茫又壮丽......”随后她挑了挑眉,得意地说道,“我们到了晚上就会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吃新鲜的羊肉喝最烈的酒,还有冬猎、破冰......玩儿法可多了,不像这宫里,整日都憋在屋里哪儿也去不了。”
青釉看她闭眼假寐,笑着提醒道:“娘娘,先垫点肚子再睡吧,奴婢拿了您最喜欢喝的八宝粥。”却意料之中的地没有得到回应。
跟了她这么久,青釉多多少少也摸清楚了她的脾性,此时定是又在耍小性子呢,不就是前些日子跟皇上讨酒时被说教了一顿吗?
“娘娘说的万里雪飘啊,篝火啊……这些奴婢倒是见都没见过,不过奴婢刚刚取内膳府倒是得到个好东西,”青釉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保证娘娘会爱不释手!娘娘快起来看看吧……”
阿尔云朵正遥想着骑着马儿穿梭在冰天雪地中的情景,被她连番催促,猛地睁开眼,眉宇中透着些许的不耐烦。她盘腿而坐,又气又好笑地盯着青釉说道:“还不快拿来。”
“娘娘稍等……”青釉含笑转身,端起木盘往回走,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她的跟前也不说话。
“酒?”阿尔云朵眼睛一亮,一扫先前没精打采的样子,伸手便夺了过来,先是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才抬头问道,“这酒从哪里来的?总不可能是皇上。”
上回因着宫中赏赐的酒喝完了,特地去跟皇上讨酒喝,谁知道还被训了一顿,说什么女子如此喜酒成何体统,这仇她可一直都记着。据她所知,近日并没有东厥的使臣前来朝奉,再说了,现在皇上心思都在别人身上,是绝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儿而费心的,那还有谁?
青釉微微抬眼,笑得有些含蓄:“娘娘忘了?亏娘娘上次还硬拉着那人喝酒来着。”
原来是他?阿尔云朵恍然大悟地睁大了眼睛,然后仰头朗声笑起来:“木楞子竟然还这么有心?真是想不到啊!”随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忽然问道,“他脸上的伤好了没?”
“哪有这么快啊娘娘,昨个儿才划伤的,今儿个就好了?又不是什么神丹妙药,”青釉捂嘴轻笑,“不过娘娘莫担心,他人高马大的这点儿小伤算不了什么的,过几日就好了。”
阿尔云朵仰头小饮了两口后,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随后拿起刻着精美图案的酒瓶细细端详起来,这酒明明和从前无甚两样,为何今日喝起来会格外的香甜?
“吃些东西吧娘娘,光喝酒哪儿能受得了呀……”青釉有条不紊地将一碟碟精致的小点心和八宝粥摆放在桌上,紧接着又去给香炉添了些炭火。
看着青釉为自己忙前忙后的,阿尔云朵的若有所思地看了片刻后忽然问道:“青釉,我这种心猿意马三心二意之人,你为何不去揭发我?还要帮我隐瞒?”
有时候明知道答案,也不如别人亲口说出来让自己觉得安心。若说最开始她还有些顾忌,那事到如今,早就放飞了自我本性,说到底,她赌的不过就是自己看人的眼光,她不会看错青釉的。
青釉低着头走到她身旁,不假思索地说道:“奴婢跟了娘娘这么久,娘娘除了见到四王妃也只有见到佟首领时才会露出小孩子气性来,娘娘待奴婢极好,奴婢此生也定会对娘娘衷心无二,永远跟随娘娘。”
她目不转睛地看了青釉许,直到眼睛酸涩不已,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太久没喝了,有些辣眼睛……”她不停地眨着眼睛,笑着转向窗外,这样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人若是了无牵挂就是任性妄为的资本,可若是有了牵挂,就代表着连任性的资格都要被剥夺了去。
“王妃,您说今日要找婉娘上市集采买的,婉娘见您久久没有出来,眼下都已经到院门口等着了,”白桃看着她闭着的眼睛转了转,憋着笑小声说道,“人家都来亲自请您了,要不奴婢替您回绝了吧?……”
“不!我起,马上起……”楚妙尔蹬直了腿在被子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打着呵欠从床上坐起来,语气有些埋怨,“你将婉娘请进来坐啊,站在外头像什么样子……”
白桃伺候着她穿衣,笑着打趣道:“府中上下谁不知道王妃若是被人吵了清梦,可是要被王爷责罚的?所以即使有天大的事儿也只能在外头候着,管她什么婉娘郡主呢。”
此话就是来源于……有次一个新进府的小奴婢因着有急事禀报,大声嚷嚷吵到了正在赖床的楚妙尔,碰巧被下了早朝回来的傅云期撞见。傅云期直接让亭风将人扔出了府去,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虽说这样做有些冷血绝情,不过效果倒是立竿见影,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在午膳前打扰过她,反而更加清闲自在。
“好了好了,随便弄一下就行,别让婉娘等太久了。”楚妙尔显然有些心急了,“
白桃抿嘴轻笑,却仍然忍不住逗趣道:“王妃的穿衣打扮怎么能随便弄呢?……”本还想说两句,只不过见她冷眼斜睨自己后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乖巧点头,“奴婢懂王妃的意思,马上就好,不会让婉娘等太久的。”
昨夜风雪交加,门推开的那一霎那,便觉得严冬说来就来了。这一觉醒来,地上已然铺满了厚厚一层雪,楚妙尔真是庆幸自己出门前披了件羽缎大氅,不然还御不了眼前这寒。
“婉娘久等了吧?我昨晚睡前又和王爷喝了些小酒……”楚妙尔浅浅笑了下,“所以才误了时辰……咱们走吧……”
婉娘今日穿了身绛紫色的长袍,乌黑的头发依旧高高束于头顶,傲然立于雪地中看起来身姿如男子般挺拔。
“王妃请等等……”
她们二人相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诧异,然后同时转头看向左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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