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淮市最知名的金牌律师,卢文瑾未尝一败,因为她一旦认真起来足够无情,长久以来就形成了独特的气质,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升出被压迫的窒息感。
同行说她是最优秀的狙击手,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总能对猎物完成精准狙杀;老板们说她是杀手,美丽的躯体之下藏着冷血的灵魂,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不管枪也好,刀也罢,不分好坏,只看谁在用。
这会,卢文瑾发现面对耿安之的双眼时,升出窒息感的竟然是自己。
“法律没有好坏,只有规则。”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本身就是最冷血的条条框框。我的任何行为不代表个人,只代表对法律的遵循。”
“还有,我的饭碗就是建立在吃透规则之上,给你们的建议也是最优选择。”
卢文瑾很自然的挪开眼神,冷静的说出这番话,增加自我的气场。
倘若是一般人,这会已经被震住,因为她说的没有任何毛病,法律就是规则,没有感情可言,作为律师就是把规则吃透,打官司就是对规则进行反复排列。
然而今天她注定要碰钉子。
“律师心灵危机——”耿安之不紧不慢的说道:“他的意思是律师在工作中无视自己的信仰和价值观,将个人信仰、道德、理念,与所从事的工作完全分离所引发的心灵危机和社会信任危机。”
听到这句话,卢文瑾脸色一变,但瞬间又恢复如初。
她听懂了,这个意思就是说律师在很多时候打官司会把个人最基本的道德观、是非观扔到一边,不问善恶是非,只遵循规则而引起的一系列问题。
为罪恶解围,帮邪恶脱身,最终失去本心。
“我相信你是个好律师。”耿安之继续说道:“公平与正义是相对狭隘的。法律是人心所向。你的血是红的,你的心脏是跳动的,你的温度是滚烫的,却不知你的初心是否依旧未泯。”
卢文瑾的脸色变了,因为句句扎心,对方一句初心未泯,直接把她的思维拉到学生时代,那时候她们意气奋发,发誓要以法律为枪,维护正义。
而现在的自己……
“请转告你的委托人,24小时之内必须做出该有的人道补偿。倘若依旧利用法律对我们施压,我只好也跟你们谈法则。”
已经重新收拾好心情的卢文瑾重新振作,她发现这个年轻人看似充满书卷气息,内里却是一根锋利的刺。
一句心灵危机,让自己不自觉的检索内心之善;一句初心未泯,把自己拉到立志维持正义的青葱岁月。
但她必须得反击。
“不要拿你的业余跟我的专业相比。”卢文瑾眼神不屑道:“全国能干掉我的律师不超过三个,而且全是我的同门。”
这才是她最大的自信,虽然因为特殊原因待在小小的淮市,但放眼望去,已是站在行业内的金字塔顶。
“你又理解错了。”
耿安之摇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怎么说?”
话刚出口,卢文瑾看到耿安之笑了,可这个笑很诡异——脸在笑,双眼呈现出漠视一切的清冷。
她的心脏狂跳,因为这目光似曾见过……东非草原,对,就是在东非草原见过!
真正的野兽眼中绝大多数时间没有凶残,因为那需要耗费精力,残酷的环境让它们不会多做出一丝消耗。
绝大多数时间,野兽们的眼神都是漠视一切,但在人类对其认知的基础上,总能从这漠视的眼睛里感受到极致的凶残。
“你信奉法律规则,我信奉生存法则。”耿安之凑过来轻声说道:“当生存法则与法律规则碰撞,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这一瞬间,卢文瑾清晰的感觉到浑身的汗毛炸开,心中升起惊惧,仿佛被一头雄狮近距离嗅着,分辨自己这块肉是否合口。
“我告你恐吓威胁!”
卢文瑾厉声说道,顿时失去冷静。
“怎么告我?你怎么对生存法则定位?”
“我……”
淮市未尝一败的金牌律师大脑一片空白,她发现自己在不经意间就入了对方的套——以深渊眼神形成压力、用律师心灵危机质问道德灵魂,再利用初心未泯追溯梦想,最后以生存法则形成攻击。
整个一套下来行云流水,虽然没有形成实质性伤害,却对她卢文瑾的信心造成前所未有的打击。
“走!”
卢文瑾转身就走。
“哎,怎么走了?”中年男人不满的叫道:“还没签字呢,卢文瑾,你搞什么玩意?”
“今天到此为止。”卢文瑾冷声道。
“收钱就得做事!”
“我说了今天到此为止!走!”
“我……卢文瑾,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还他么命令我了,你算什么东西?”
卢文瑾停下脚步,转头盯着中年人冷冷一笑。
“薛刚,你想进去蹲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还是无期徒刑?我不算什么东西,但把你送进去就跟喝水一样简单。”
“对了,你最好不要请辩护律师,我会把你的律师一起送进去!”
卢文瑾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留下暴跳如雷的薛刚。
“臭娘们儿,什么玩意嘛!你牛逼,不也是个被男人玩过甩掉的吗?在这跟我装什么犊子?妈的,还要把老子送进去,你他么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骂骂咧咧声中,薛刚狠狠瞪着耿安之。
“小子,明天我再来,要是你们不签字,就别怪我心黑了!”
甩下狠话,薛刚气冲冲的离开。
孤儿院总算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一个个小脑袋也探出头,好奇的打量着耿安之。
“安之,幸亏你回来了,不然我是真没法子。”
老爷子紧紧抓着耿安之的手,浑浊的眼睛不停的打量这个离去七年之久,却一直为他撑着孤儿院的孩子。
“主要是那个律师人不错,也很厉害。”耿安之笑道:“咱们就缺这种维权的专业人士,回头我想办法让她帮咱们打官司。”
“好好好,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安逸跟安平危在旦夕,咱没钱给这两个孩子看病呀。”老爷子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爷爷,我这里有二十万,先解燃眉之急。”
耿安之把包放在桌上,拉开之后露出里面的钱。
“不够呀,医生说起码需要五十万。咱们从哪弄这么多钱呀,他们都是好孩子,爷爷老了,真的老了,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让老爷子更显虚弱。
“爷爷您别急,千万别上火,只要您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一切交给我!”
“能有法子吗?咳咳咳……”
“有!”
耿安之笑着,回答的非常肯定,他总得让爷爷先把心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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