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顾明绣跟沈旸。
其实顾离依并不大记得前世的这个姐夫。在顾明绣跟沈旸成婚之后,便自然去了太子的府邸——皇城内的宫殿——顾离依其实并不怎么能见过这个人,也只是偶尔的情况下才能见到太子沈旸跟顾明绣同时出现。
顾离依跟顾明绣这个姐姐不大交好,虽然讨厌...却也分外在何这个姐姐。
她从来没有问过顾明绣到底喜不喜欢那个人,直到看到顾明绣跟太子沈旸同时出现时,顾明绣看向沈旸的眸光中,带着温柔似水的柔情。又偶尔从顾长歌那旁听来的,顾明绣为沈旸挡过许多伤害时才会确定顾明绣应当是喜爱沈旸的。
至于....沈旸那个人,应当也是喜爱顾明绣的,不若怎么会娶她呢。
那时候的她,就是那么天真而笃定的认为。
重来一世之后,顾离依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躲开顾长歌等人的算计,如何好好保住安离跟将军府,如何跟着她的绣姐姐把前世的仇怨都还清,教那些人付出代价。她恨顾府,恨顾青元,恨顾长歌顾筱蝶跟董清母女,也恨极了沈旸。
上一世害过她们,谋算过她们的人,顾离依都恨,都希望能让她们得到报复。
她本性单纯,故而上一世才会被顾长歌等人利用。她这样的人,喜欢时便喜欢极了,恨时便恨极了,一点情感都不会留下半分。但是顾明绣不一样,顾离依上一世只是被蒙骗,做了人质罢了,始终不如顾明绣那般身陷迷局.....顾离依到此刻才清楚的意识到这件事。
顾明绣苏醒过后,她们一直在算计着顾府。
董清跟顾宣入狱被斩,顾府跟董家的盟约也算是作罢。但是顾府跟太子的合作却还在,只是因为有了顾长歌,如今顾明绣迟迟不动沈旸,顾离依心中明了她是在布局,可是....可是如今细细想来,顾明绣当真一点都不在意沈旸了么?
每每看着沈旸逢场作戏之时,她古井无波的神情之下又在想些什么。
顾离依思索不到,也不明白顾明绣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攥紧握着水盆的边缘,眸底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姐姐,也不知道顾明绣在经过上一世的事情之后还会不会再恋慕上别人,也不知道顾明绣这一世还会不会再嫁人。
顾明绣跟她的生活中处处都是谋算,哪里能安定下来呢。
顾明绣的四周是个极度不安稳的场合——那么萧王沈淮是个更加不安稳且危险的人。在他身边,危险必然要比在沈旸身边来的更多。况且沈淮此人本身就难以捉摸,像是一把雪亮的刀器,凌厉且危险。
如果这个人真的喜欢上了顾明绣,那么该怎么办。
顾离依想要告诉顾明绣这件事,让顾明绣早做打算,想想办法该怎么避开萧王。但是方才瞧她刚刚醒来,她又不敢再多说这些事情,教顾明绣才醒来便要为这些烦心,为这些耗费心力再去规划。
忍一忍罢——
只要绣姐姐身子好了,那么其他都没有问题。绣姐姐一直都很让她安心,她说要收拾董清跟顾宣,他们便入狱了。她说她们会离开顾府,她们也真的离开了。只要绣姐姐活着,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离依叹了口气,紧紧捏了一下水盆边缘,阖眸重重叹了一声。她睁开眼眸便要打起精神去干活,却不想一睁开眼睛,最先看见的是一双带着几分好奇之色的眼眸:“小丫头,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哪里不舒服?”
“你吓死我了!”顾离依往后一靠,撞在门板上,手中的水盆脱手,乔无反应不及,倒是一旁的半夏迅速反应过来,伸手便捞起水盆往旁边避了避。
她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肩膀,瞪了一眼乔无:“绣姐姐醒了,我准备去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呢。我就在这儿站了一会儿能有什么事情?你下次走路能不能出个声啊!”
“呀,小姑娘醒了啊?”乔无眼眸亮了亮,正要动便被顾离依一拦。
将半夏手中的水盆往乔无手中一放,顾离依理直气壮:“行了行了,绣姐姐才醒,你让她睡一会儿不行么。现在跟我去厨房看一看,有什么吃的,绣姐姐睡了那么几天肯定饿了,你去给我打下手。”
她说着便抬起步子轻快地往前面去了,乔无只好端着水盆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
目送二人离去,半夏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面前紧闭的门,悠闲的插着手晃了晃,便走到了窗前。她利落的闪身一跃,便从外头跳进了屋子里头——落地的瞬间步子轻盈而无声无息,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半夏笑眯眯的直起身子,然后对上了顾明绣的视线。
白衣姑娘披了件外衣,靠在床榻上,眨着一双漆黑的眸色,安安静静的看着她从窗口跃了进来。眼底没有丝毫情绪波动,顾明绣温声道:“怎么从窗口进来了?”
“我...我以为姑娘还在休息,想着进来看一眼。”半夏打着哈哈,心虚的瞄了一眼外头,走到了顾明绣面前,笑眯眯道,“还以为姑娘睡着了,这才不敢大声。五小姐去准备吃的了,姑娘饿了么。”
顾明绣摇了摇头,旋即又转首看向外头的风声,有些许出神。
半夏瞧着她的样子,缓声道:“姑娘,主子暂时须得离开一段时间,您知道了么。”
“嗯,依依跟我说了。”顾明绣随着她的话语又转首来看她,轻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只是边疆的异族部落有些许异动,怕是原先太子安插的人手我们没有清干净,让他们寻着了机会又开始闹事给宋国的太子爷制造了回去的契机。”半夏几乎没有犹豫,飞快的答道,“不过姑娘不用担心,原本就是要放宋国的太子爷回去的,只是得再耗他些时日。”
“太子跟宋国的太子一联手,多多少少也给我们添了些麻烦。陛下心中有气,只是召回主子回去问问话,旁的事情大抵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风拂起少女的鬓发,她的眸色带了点点冷淡:“嗯,我知道了。”
半夏摸了摸头,见顾明绣又回首看着外头的竹子发呆,也跟着看了一眼,不知道有什么在意的。她思考了片刻,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小心翼翼的捧给顾明绣:“对了姑娘,主子走之前让我将这个交给您,让您好好养病,其他的话就没有什么交待了。”
信封没有封口,上头也没有署名与笔墨的痕迹。
顾明绣接过信封,却没有急着拆开。
半夏见她接了,便笑眯眯的打了个响指:“那我就不耽搁姑娘休息了,去看看五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好了。这四周都是我们的人,主子留下的人手足够,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喊一声就是。”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沉香姑娘跟墨竹姑娘都在后厨,怕是一会儿就来伺候了。”
说罢,玄衣女子拱了拱手,便转身推门而出,又轻轻的将门合上。
顾明绣没有抬头,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信封。她敛眸不语,眼底有几分浅淡的凉意与思量之色转瞬即逝。碧叶顺着风飞了进来,落在了干净而朴素的被单上,顾明绣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片刻,她缓缓取出信封内的信纸。
薄薄一张纸。顾明绣安静的将信纸展开,入目便是一个大大的“明”字。
沈淮字如其人。
那字写得飘逸而随意,却气势十足。偌大的白纸之上,只横了那么一个字。黑色的字凌厉且藏去几分锋芒,如同一把将将闪出的利剑。
一个“明”字。顾明绣的“明”,明心未定的“明”。
像是隐隐在质问她一般。
顾明绣沉默不语的看着手中的信纸,缓缓将信纸放下,任由薄薄的信纸从自己的手指间脱落,飘在被单上。她只是抬起头,安安静静的看向窗外——外头风致美好,长风浅浪,碧叶飞舞,暖阳高落在大地之上。
她心中却死寂一片。
“明.......”片刻,顾明绣出神一般轻轻的重复了这一个字,安静而温和的嗓音,低低的,有几分难以捕捉的情绪转瞬即逝,“沈淮,,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沈淮跟她在冷战。顾明绣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自从那一天沈淮说出那句“顾明绣,你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让我该对你说些什么”开始,他便丢下她一人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顾明绣便明白沈淮生了自己的气。他虽然在别人面前依旧谈笑风生,也会懒洋洋的询问她又哪里不适。
但是就是在光明中的同她冷战。
顾明绣一直都知道沈淮究竟是为了什么生气,也知道对方在等自己的解释。可是她不前进,沈淮也不相逼迫,他们二人明明知道心中有事却偏偏互相不和解。
关于试毒期间的事情,顾明绣都会想不起来。
如今沈淮给她留了一个字在询问她的意思。
——质问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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