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问得太匆忙,眼神放着光,十分迫切,以至于池宴有一瞬间的愣神。
“你来找过我对么?”虽然没有他的肯定回答,但林稚晚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是什么时间呢?
在佛罗伦萨之后的几月、她还坚定地认为池宴已经恨透了自己的那段时光。
她早就认定他们之间早就没有生路,可也会有忍不住的时候,忍不住半夜猛然惊醒然后坐在床上,对着虚无的夜色想起池宴。
而池宴在这个时间出现在SpitalfieldsMarket外,遥遥看来她一眼。
“你为什么要来呢?”林稚晚类似于喃喃自语,旋即又觉得自己问得太过荒唐,毫无意义,再次垂下头,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请求他的原谅,原谅在那个年纪,她无法满腔爱意回馈他的热情。
那些前尘往事曾经也是池宴生命里无法抹去的重要一笔,可在两人的对峙中,拥有了如此美好的结局,当年那些苦楚他终于可以笑着说不必。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温和:“没什么对不起的,都是我自愿。”
“是我先辜负你的。”
“我也只是来看看你,看到你过得好,这些辜负,也还算有意义。”
如果是放在从前,林稚晚无法想象。
毕竟,他是赫赫有名的池家少爷,在锦衣玉食的氛围里长大,不需要自己弯腰就会有无数女人前仆后继。
他却说,在她不告而别的那些年,只要过得好,就算有意义。
“那你呢?”林稚晚鼻尖有些发酸,“你过得好么?”
池宴耸了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嬉笑道:“傻啊你,我什么时候不好过?”
有赛车,有朋友,有烟有酒。
一切都很好。
可林稚晚还是觉得,他当初出现在这里,仍旧是另有隐情,正思索着要如何开口询问,池宴又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要吃墨西哥卷吗?”
林稚晚:“……”
“你就知道吃!”
一句话,将气氛彻底破坏掉了。
池宴说:“不吃还能干什么?”
他起身往窗口那里走了几步,对服务员用英语点单。
“当时我来这儿就两个想法,”他指了指窗口,“原来墨西哥卷还能这么好吃。”
“还有一个呢?”林稚晚问。
“还有一个就是,”池宴沉默了下,嘴角勾起,有点儿坏,“原来林稚晚居然也能吃苦。”
之前见她,都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怕风吹雨淋似的。
而那会儿她却在摊位上算账讲解一条龙,居然毫不含糊。
当时他想,这姑娘无论之后生活如何,至少是不会把自己饿死了,还不错。
然而世事无常,最后她居然真的到了几乎吃不到一口饭的时候,那一刻,所有的积怨都消散,他只有最朴素的想法——帮帮她。
对于那些苦难,林稚晚已经释然,她嘴角挽起一点微笑,说道:“以后我只想吃甜的。”
“一点苦头和委屈都没有的那种。”
她相信他,因此愿意把后半生交给他。
池宴必定会尽一百分的努力,完成她的心愿。
“是,”他拉长语调,哄人一般,“小的遵命。”
众星捧月的大少爷遇到了他的神明少女,心甘情愿走下神坛,朝她俯首称臣。
林稚晚被他逗笑了,肩胛骨都在细细地耸动。
/
在SpitalfieldsMarke里吃过晚饭,再顺着任意一个门出来时,外面天色已黑。
华灯初上,璀璨的霓虹落在沉默、古老的城市,伦敦眼硕大,闪着光芒。
他们在旅行这条路上,都算是懒人,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不想逛赫赫有名的景点。
林稚晚还好一些,会去一些艺术馆之类的,池宴纯纯就是给酒店行业贡献营业额。
两人牵着手,走在异国的马路。
空气里潮湿,闷热,常年的阴雨覆盖下,甚至有些霉味儿。
“不会还要下雨吧?”林稚晚问。
池宴说:“天气预报上没有。”
“你还信天气预报?”
“那怎么办,”池宴摊手,“咱俩信命?”
两人对于伦敦的雨齐刷刷地表示没有任何脾气。
林稚晚看了看天空,跺跺脚:“我们还是赶紧回酒店吧。”
“好。”
可就是回酒店的路上,大抵是林稚晚心情极好,总是会突发奇想,她突然想要去伦敦眼上坐坐。
池宴懒得动,没说话,不同意。
“好哥哥,”林稚晚扯着他的袖子,撒娇,“跟我去一次呗,我还没去过呢。”
之前在伦敦读书,她多半都是在参加时装周,做课题,对于这些古老的建筑根本没有时间感受。
池宴说:“明天吧,今天累了。”
“不行,”林稚晚提出无法质疑的想法,“明天我也懒了,根本就不想动。”
池宴:“……”
好在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池宴傲娇笑笑,然后抬起修长的手指,朝面颊一指。
这是要讨报酬呢。
林稚晚立马心领神会,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啵唧”亲了一口。
声音不小,池宴看着她,闷闷笑了声。
嘴角那点儿弧度有些不怀好意。
林稚晚才不管他想什么呢,绕到他后背推他:“哎呀,快走快走。”
这个时间并不是旅游旺季,伦敦眼只有很少的游客。
32个乘坐舱连一半都坐不满,本来每舱可以坐25人的,如今连一半都坐不上。
他们两个和一对亚裔情侣,还有两对白人情侣坐在一起。
伦敦眼缓缓上升,璀璨城市尽收眼底。
林稚晚如一个好奇宝宝似的不断往下看,而池宴的眼里完完全全都是林稚晚。
她头发垂下来一些,挡住了半张侧脸,从池宴这个角度看,能看到精致的鼻尖和条件优越的下颌线。
肤色奶白,像是一块质地温润细腻的美玉。
他突然感觉喉间干涩。
“晚晚,”他哑声道,“我想亲你。”
!!!
即便是这里没有中国人,没有人能听得懂中国话,但他的放浪形骸着实令林稚晚震惊了下。
可他声音低磁,无端地诱人。
她没说话,相当于变相接受。
池宴勾了勾嘴角,一手搭在她的腰间,然后俯身,在她嘴角落下一吻。
伦敦眼上升到143米,林稚晚的心情也跟乘坐飞机腾空一般雀跃翻腾。
乘坐舱里还有其他人,池宴并不会很过分,轻轻吻过,淡淡分离,只是琥珀色的眸子里多了些温柔缱绻,看她如看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
林稚晚想,如果当年她没有被那些不着边际的所谓命运牵绊,这美妙的一刻,应该发生在许多许多年前。
他们都只是最简单的伦敦留学生,在这里谈一场简单的恋爱。
她想着,垂下眼尖,卷曲的睫毛不自觉颤抖了几下。
下一秒,池宴吻上她的眼皮。
二十几分钟稍纵即逝,两人重新着陆后,又乘坐的士回到酒店。
酒店对面,有一家24h便利店,池宴去买一些生活用品。
这次他站在收银台前,并没有如国内一般来回挑选,而是随便抓了一盒,付款。
事实证明,还是啥林稚晚太天真了——
因为到最后,她才发现,根本不是一盒的量!!
“今晚累么?”池宴握着她的手,仔细询问今日旅行感受。
林稚晚摇了摇头:“还好。”
听到满意的回答,他立马双手交叉在腹部,向上用力脱掉上衣,露出精瘦的肌肉线条。
“那晚上麻烦你操劳一下。”
他指了指扔在被子上的拦精灵,三枚入,不算多,但……
“不可以!”林稚晚讨价还价,“你想累死我?”
池宴一本正经道:“这不是要倒时差,怕你睡不好,累一点儿助眠。”
“……”
不过好像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林稚晚思索了下,说道:“那我们还是用两个吧……”
够了,再多真的遭不住。
池宴同意。
可真的折腾到第二次结束,林稚晚才发现,在这件事上消耗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时差根本没有倒过来!
这件事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他照旧昏昏欲睡,根本起不来床,世界叫嚣,这是白天她的身体还留在黑夜。
她在酒店待了三天,被池宴压着做运动不知道多少次。
最开始他还能伶牙俐齿骂他是个狗东西,到最后只有哼唧唧求饶的份儿。
第四天,她挣扎着起来。
两人从伦敦坐飞机抵达佛罗伦萨。
欧洲城市间隔比较近,这趟航程只需要一个小时多一些。
他们重新回到当年承办F1比赛的小镇,而那年他收留她的店已经不在了。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林稚晚说。
池宴却说:“会有的。”
“比如呢?”她反问。
那天的阳光晒在小镇街道上,那家旅馆改成文学博物馆,大片的亮光从落地窗前反射,映在他的眼睛里。
池宴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店内摆放的柏拉图雕塑,声音低缓,如在山谷中拉响大提琴,他说:“对永恒的伴侣具有绝对偏好的浪漫主义。”
浪漫不是永恒,伴侣才是。
佛罗伦萨风情、艺术,浪漫摇曳其中,而林稚晚什么都看不到了,心甘情愿溺毙在池宴的眼睛里。
傍晚时分,他们驱车至山顶。
暖风徐徐吹来,天空中太阳缓缓下坠,世界一片昏黄。
他们俯瞰山下林立的广场,无数希腊神明矗立、静默地眺望。
“你信神佛么,”林稚晚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这么问,大概是也觉得自己傻,失笑道,“你怎么可能信。”
池宴点燃了一支烟,袅袅青烟缭绕在指尖,他声音也飘飘然:“我可是为你牵过风马旗。”
祈求诸佛予她福泽。
“那你信咯。”
池宴又指了指山下,语气里没有半点尊敬和虔诚,反倒是异教徒争执:“信他们?这些神搞强/奸,当小三,争权位,三观不正。”
林稚晚:“……”
您这不着四六的生长轨迹还嘲笑起希腊神明来了?
下一秒,他又笑了声,趁她不注意,捏住她的腰身,俯身印下一吻。
他唇齿间还有烟草的清冽,吻得暴烈又绵长。
他说:“老子信自己。”
“我从未祈求神明将你带回我身边,只要你在,我就会跋山涉水披荆斩棘,朝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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