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了,裴小丫心里想。
身形藏在暗处,很难被发觉。
她需要这李宅乱起来,需要有人吸引目光,这两人就是最好的人选。
火势在油的作用下飞速地蔓延,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这李宅的不少仆人都赶过来救火,瞧见了这偷情的两人,又是好一番惊讶。
注意力早就集中在了此处。
裴小丫转身离开,走过数个她无比熟悉,踩点多次的转口,一路平安。
大门的两个家仆未动,可是后门的人因为听到了说风流韵事早去看热闹了。
她从后门溜了出去。
这八年第一次出了这李宅。
高门大房逐渐在她的视线中远去。
她瞧着这周围逐渐的景色变化。
因为一身街头流浪的小子模样,没人仔细辨认。
她走到了这镇口。
瞧见丛林之中的树木,在黑夜下依旧让她觉得高耸。
这不是院子里面树木能够长成的模样。
星夜寂寥。
她一刹那觉得这漆黑无比的天幕都美极了。
裴小丫知道这不是因为星夜有多美。
是她的心不一样了。
她摆脱了那束缚住她的高门大院。
摆脱了绝大多数人眼中吃穿无忧的生活。
是在犯傻。
可是她好痛快。
心中的畅快前所未有,她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觉得心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一样。
这一步终于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了。
没有任何人能够安排她的人生。
她踏出那宅门之后的所有可能的苦难遭遇,她都预想过了。
就算是最后她会流落街头,饿死,或者是横遭意外。
都认了。
这自己踏出来的一步,是从未感受过的舒畅。
她眼眸闪动着,突然有着幽黑色的光冒了出来。
裴小丫,不,是裴夕禾。
属于十二三岁裴小丫的意识本就是十六岁的裴夕禾的。
她被抹去了记忆,深陷这无比幻境之中。
这是她心底最大的恐慌。
她曾经无数次地假设,若是当年没有仙人寻弟子,亦或是她没有灵根。
没有抓住那一线机会的她会是怎么样的?
若是她在这幻境之中一味地听从他人摆布自己的命运。
裴夕禾就是彻底失去进取之心。
她浑浑噩噩在此梦镜之中,可想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被那个李老爷家的傻儿子糟蹋,然后一生尘落在那个大宅之中。
真实的裴夕禾会甘心吗?
会甘心自己居然会度过这样的一生吗?
当然不会。
所以她会开始不断否定自己,怀疑自己。
屈服于这所谓的命,裴夕禾身为修士的路,就真的到头了。
身周的幻境都在碎裂着。
她的身形开始恢复,十六岁的少女,那颜色是极致的美态。
裴夕禾彻底摆脱了心中的梦魇。
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会屈从任何东西,她会摆脱一切束缚她的牢笼。
因为此,裴夕禾的求道之心一刹那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的念力在暴涨。
幽瞳独属的幽黑色念力浓郁至极,化作了一只只翩翩飞舞的黑蝶。
幽瞳道术,一刹那之间踏入了圆满之境。
但似乎还没有停下。
周遭的幻境宛若玻璃镜子一般破碎开去。
浮现的不是真实物什,是一阵强光。
熟悉的眩晕感传来,她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
“姑娘。”
裴夕禾才回过神,就发现自己似乎是在梳妆打扮。
身边的粉衣丫鬟轻声地唤着她。
裴夕禾低垂眼眸。
这是何意?
她没有像之前那个幻境一般被抹去记忆。
裴夕禾清楚地记得属于自己的一切的。
青铜镜之中,清楚地映出她的面容。
青丝如瀑,口脂涂艳了唇瓣,灼灼颜色之中又带了几分青莲出水的无瑕清澈。
是属于她自己的面容。
所以这是要如何?
突然,一股记忆在她的脑海之中涌出。
一股她从未感受过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情爱是什么?
是占有?是成全?
是付出,是奉献?
是疯狂,是索要?
裴夕禾从未体验过此刻胸膛之中翻涌的情绪。
她猛地瘫到了面前的梳妆台上。
身旁的丫鬟吓得花容失色。
“小姐。”
裴夕禾喘着粗气。
“你先出去!”
小丫鬟从没听过自家姑娘如此说话,她愣在原地,但是还是担忧胜过了惧怕。
裴夕禾感觉到自己身上缓解了一些。
她闭着眸,眼角带着水光和红意。
她哭了。
“姑娘?”
小丫鬟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气急了,我这就去找将军大人去大内请御医。”
裴夕禾强压下心中的翻涌如海的情绪。
“冰湖,不要去,我好多了。”
小丫头眼睛通红,无比担心地看向自家姑娘,但还是乖乖听话。
裴夕禾睁开眼睛,有着泪水落下。
“姑娘,你这都痛哭了。”
冰湖轻轻地跺着脚,急的。
裴夕禾却是摇了摇头。
“我没事了,你先退下去。别把此事告知父亲。”
小丫鬟百般拗不过自家姑娘,最后双眼通红地出了这间屋子。
裴夕禾感到周围安静,这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双眼通红,是刚刚哭的。
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情绪。
又爱又恨。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这种情绪。
爱一个人。
裴夕禾十六个年岁都还从未感受过这种情爱之事。
所以这幻境,是想让她感受所谓的情爱,然后击溃她的心理防线吗?
脑海之中出现的记忆,是不属于原本裴夕禾的。
翻涌的抑郁和挣扎在胸腔之中,让她现在还是有些喘不上气。
如此厉害的幻境。
仿佛这些情绪不是强行按进来的一样,而是她自己心中产生的。
这份记忆和浓烈到极致的情感属于的是如今的这个身份。
慕月夕。
她是神威大将军的独女,生来就千尊玉贵。
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也不为过。
她出身显赫,才华,样貌,品性,一样不缺的。
可是她碰上了她最大的挫折。
首辅家的公子。
李少言。
明明是相知相许,相爱相惜的一对璧人。
两家之间已经互换信物,定下了婚约。
可是如今却是惹得染上了慕月夕情绪的裴夕禾都难以自制地大哭。
怎么就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呢?
裴夕禾抹去了眼角的泪珠。
眼底通红,可是她紧抓着手。
看向镜子。
“因为他是贱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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