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秦河,秦晚松了半口气。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宁亦那边要怎么忽悠过去。
秦晚和耀星打了个招呼,离开齐家宅邸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秦晚一边发愁一边挪着步子向宁亦所在的临时隐蔽住所走着。
“烈馐,你说我要怎么哄着宁亦回寒城,还让他同意我暂留在东夷啊?”秦晚问向烈馐。
烈馐向来情绪控制稳定,喜怒不形于色,可听到秦晚这么问时,霎时也绷不住惊恐神色:“娘娘?您还不回寒城?!”
秦晚鼓了鼓腮帮子,忽视烈馐的反问,继续琢磨着一会儿怎么跟宁亦解释。
可就在这时,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四周的街巷涌出,将秦晚和烈馐围住。
秦晚觉得自己就是行走的是非吸尘器,怎么到哪儿都得惹出点事儿,真是烦得要死!
烈馐抽出腰间短剑,护着秦晚,目光警惕地看着这群人。
不过显然这些人没有杀气,只是拦住她们去路罢了。他们其中一人走了出来,对秦晚道:“秦夫人,我家主人想请您去邹城坐坐。”
秦晚一听,眼睛一亮,看此人表面虽是男人,但说话阴柔,长相娇媚,猜测他或许是东夷王宫内的太监,于是道:“东夷国都?你家主人是谁?”
“秦夫人跟在下去了就知道了。”
秦晚挑起眉梢:“那我要是不去呢?”
“那戎国宁帝陛下可能就没那么好离开咱们东夷了。”那人笑着说道。
秦晚听后,神色立即沉了下来:“用宁帝陛下威胁我,你想过后果吗?”
那人恭敬行礼道:“秦夫人放心,您跟在下去邹城,只会对您和耀星公主有好处。”
秦晚一听,觉得这个太监是挺厉害,三五句话就将宁亦和耀星提出来,威逼利诱于她,让她不得不顺服于他的意思:“既然你拿宁亦威胁我,又那耀星利诱我……看来我不跟你走是不行的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跟你走了,宁亦也不会轻易就不管了。”
只见那人招了招手,他身后一属下拿出纸笔递到秦晚面前:“那就请您手书一封信给宁帝陛下。在下想留书出走这件事,夫人向来手到擒来,该怎么写就不用在下提示了吧?”
秦晚此时冷了神色:“没想到你还挺了解我的……”
那人轻笑:“秦夫人声名在外,轻而易举就能搅动各国朝政,颠覆他国皇权,想要打听点您的事,并不难。”
说着,那人的属下将笔墨递交到秦晚手里,然后直接伏身弓背,让秦晚在他后背上书写。而另一人也出列点起了手中一盏小烛灯,给秦晚照着亮。
“你准备得挺齐全的啊。”秦晚笑道。
那人再拱手行礼道:“能得秦夫人称赞,是在下的荣幸。”
秦晚将信纸铺在那属下的背上,刚要落笔,却被烈馐挡了一下:“娘娘,我的人就在附近,这几个杂碎还拦不住您。”
秦晚摆摆手,对烈馐道:“无妨,一会儿我写完信你带着去给宁亦,就说我自愿跟他们走的。当然若我真有了危险,就让他带着四十万北戎军来救我,若我死了,就让他踏平整个东夷。”
……
黎明之时,秦晚跟着这个自称任南道的人坐着马车抵达了东夷的国都,邹城。
与秦晚想象的不同,这座古老的都城看上去庄严、古朴,缺少华丽的装饰和热闹的气氛。街市上的行人穿戴素简,即便是富人,身上穿的也至多是料子好点的衣服,却没有增加任何的色彩和配饰。
邹城内种植着大片大片的古柏和杉木,长青、耿直,让人对这座城市肃然起敬。
秦晚有些好奇,为何这里的人民表情为何都如此平静、安宁。
秦晚这时想到耀星,嘴角扬起笑容,耀星之高雅平易的性子非在这样的城市里不可得。
马车慢慢摇晃着,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宅院前。
任南道掀开车帘恭敬地请秦晚下车。
秦晚提着裙摆走出马车,抬头看向那宅院的匾额“云下学宫”。
秦晚有些奇怪,便问向任南道:“任先生为何要带我来这学者聚集的学宫?”
任南道说:“我家主人就在学宫内等着秦夫人。”
秦晚心想这学宫里都是极其讲究的学者,危险怕是没有,就放心地下了车,跟着任南道迈入了学宫的大门。
秦晚很好奇任南道口中的主人是谁,她一边欣赏着学宫内褐色的柱子,米色的挂帘,成排的书架,一边跟着任南道向学宫内间会客厅走去。
即便此时尚早,已能听到有学者正捧书诵读,也可路过几人在庭下争辩。
秦晚竖起耳朵去听,他们争辩的主题大约是关于“做人”和“治国”,言辞激烈,让她很有兴趣。
来到装潢素简,却因简单反而显得高雅的会客厅内,秦晚见到了任南道口中的主人——一位大约四十多岁身着灰蓝色的中年男人,他此时正用一把小剪刀修剪着窗前的一盆文竹,听到秦晚抵达,放下剪刀,恭敬地面向秦晚,向她抱拳行礼。
“云下学宫祭酒林余均见过秦夫人。”
秦晚侧身回礼:“来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突然请我来邹城,让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您这样一位九州最大的公办高等学府的祭酒大人,失敬。”
林余均客气地伸手一让,请秦晚上座,并命侍者为她奉上香茗。
“此乃园中新雪煎的东夷白茶,请夫人品鉴。”林余均礼数周全,性格温善,举手投足知礼识度,让秦安觉得十分自在舒适。
秦晚抿了一口茶,先苦后甜,回味醇香,她虽不喜欢喝茶,可这茶却颇得她的喜欢。
“不知林祭酒为何要请我来呢?”秦晚放下茶杯,轻笑道,“我这人喜欢有话直说,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喜欢有太多寒暄礼数,希望林祭酒莫怪。”
林余均淡然轻笑:“秦夫人性格仗义直爽,耀星公主能结交您这样一位好友,是她的幸运。”
秦晚一听耀星,立刻绷紧了神经:“你是耀星的什么人?”
林余均道:“在下是耀星的启蒙老师,她自小跟我学书习字近八年时光,直至十二岁才被陛下送往雷刀门学武。”
秦晚看到林余均在说起“雷刀门”三个字中眼中流露出的恨意,也看出他提到耀星时的惋惜和愧疚。
秦晚大概猜到了他请自己来的原因,心里也放下了几分抵触,语气也变得更为恭敬起来:“您既是耀星公主的老师,我也应该跟着耀星称您老师才是。”
“不敢不敢,在下虽为人师,却只教会耀星公主善、忍与大义,却不曾教她人性之恶、世道艰险……害了公主殿下,在下难辞其咎,故而想请秦夫人来,想着能为公主殿下做些什么,以求弥补在下之过。”
说着,林余均站起身,躬身向秦晚行了一个大礼。
此时秦晚了然,耀星那淡然安宁又高雅知礼的性子是从哪儿修得的,绝对与这位林祭酒从小的尊尊教诲有关。
“是啊林祭酒,”秦晚放冷了声音道,“您或许真的是教给耀星太多这世上的仁爱、善念、道义和礼教,却忘了即便她身为一国长公主,永远也逃不脱这世间的黑暗。善讲教育之可能,恶讲教育之必要,二者本该兼而有之,您的教育有失偏颇,是该为耀星公主所受的伤害承担罪责。”
秦晚的冷声斥责让年过四十的林余均微微一震,他面露惭愧道:“秦夫人果然如传言所闻,说话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秦晚笑笑:“我想林祭酒不仅听说过我这人说话不好听,估计也听过我对人对事也是相当狠毒果决,您真的做好要跟我合作的准备了吗?”
林余均点头:“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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