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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婉兮心满意足的摸着松叶:“搬到书房去吧!”
桃枝:“……好!”
这时,一圆嘟嘟的小丫鬟走过来禀告:“姑娘,二姑娘来了。”
洛婉兮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收起来,将剪子完盘里一扔:“请进来吧!”
“待着无聊,我来找你说说话,没有打扰到四妹吧!”洛婉如边说边走近,走着走着目光微动。
人说要想俏一身孝。生父忌日,洛婉兮虽没有穿孝,却也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素服。粉黛不施的肌肤若凝脂,在金色的阳光下莹莹生辉。
循着声音,她侧过脸莞然一笑,那一瞬间的宁静柔和,恍惚间让人觉得似初春的桃花缓缓绽放。
洛婉如心头一悸,她自诩容色过人,京城鲜少有人及得上她,见了洛婉兮之后也没觉自己不如她,一直认为两人各有千秋。可在这一瞬间,一股酸涩伴随着恐慌油然而生,如果许清扬见到洛婉兮后,会不会后悔。
洛婉如摇了摇头,立刻将这个荒谬的念头压下去,不会的,绝对不会,许清扬岂是这等肤浅之人。
洛婉兮就这么看着洛婉如几息之间神色变幻,还莫名其妙地停在原地摇头晃脑,暗想,这位堂姐又出神了,果然操心的事太多了。
暮秋戳了戳洛婉如的胳膊,洛婉如如梦初醒,不自在的低了低头:“四妹在修枝?”洛婉如望一眼周遭后道:“四妹可真是个雅人,我可没这份耐心。”
洛婉兮笑了笑:“不过是打发下时间罢了。”
洛婉如停在洛婉兮三步外,话锋一转开始抱怨:“也不知道那逃犯抓到没,一日没抓到,咱们都不能好好出门。”洛老夫人说了,这一阵不许众人出门。
洛婉兮轻轻触碰着松针,浅笑:“谁知道呢。”但愿抓不到,虽然不知道江枞阳是在做好事还是坏事,可谁叫自己欠了他恩情呢!自然希望他平安无事。
“最好赶紧抓到了,省得闹得人心惶惶的。”洛婉如没好气道:“要不是他,哪至于让你被那群莽汉惊扰,幸好你没事。”
洛婉兮抬眼看着气愤填膺的洛婉如,嘴角一弯:“让二姐替我担心了。”
洛婉如摇头道:“说什么见外话,咱们可是姐妹。”说完,她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压低了声音道,身体也不由自主往洛婉兮这凑近,挤眉弄眼:“说来白表弟也挺担心你的,我闻讯赶过去时,正遇上了白表弟,白表弟那可是心急如焚,健步如飞。”
说话时,洛婉如眼不错的盯着洛婉兮,不肯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希冀能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娇羞甜蜜的痕迹。
却只见洛婉兮笑容不改,似乎没有留意到她话中深意,随意道:“白表哥热心纯善,不管是哪个姐妹遇上了麻烦,他也会如此着急。”
洛婉如一脸的不信,推了推洛婉兮的手臂,笑容暧昧:“那可不一定,这也要看人的不是。”她觉得白暮霖对洛婉兮肯定不寻常,就是不知道洛婉兮是个什么意思?
洛婉兮上扬的嘴角骤然沉下来,眸光冷冷的直视洛婉如:“二姐什么意思!”
不防她猛然翻脸,洛婉如被她问的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她。
见她还一副状况外的模样,洛婉兮怒气翻腾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压了压火冷声道:“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二姐了,以至于二姐要这样败坏我名声?”
洛婉如目光闪烁了下,马上否认:“我只是,只是开玩笑。”她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不妥当,可女孩们私下谁不说些男女□□,更直白的都有。
“这样的玩笑我开不起,二姐难道不知我有婚约在身,而白表哥尚未定亲。一旦这话传出去,二姐让外人怎么想我,又让京城许府怎么想,让本有意和白家结亲的人家怎么想?”洛婉兮质问。
好友之间的确可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明知她有婚约,还开这种玩笑,不是缺心眼,就是其心可诛。
她和白奚妍这么要好,白奚妍在她跟前都甚少提及白暮霖,因为白奚妍知道要避嫌,省得被人说嘴。
洛婉如脸色一白:“咱们姐妹私房话,怎么可能传出去。”
“二姐凭什么保证就传不出去,否则街头巷尾那些流言哪来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洛婉如不知想到了什么悚然一惊,连连后退两步,瞠目结舌的望着满脸阴沉的洛婉兮,一双杏眼瞪得极大。
暮秋连忙扶住脚步不稳的洛婉如,赔笑:“四姑娘息怒,我家姑娘有口无心,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被暮秋掐了把胳膊,洛婉如灵魂归位,忙不迭点头:“我就是随口一说,四妹别在意。”
洛婉兮依旧沉着脸:“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我今儿身体不适,恕我不能招待二姐,柳枝,送客!”
眼下洛婉如脑子里一团浆糊,已经没心思计较自己被逐客,她巴不得离开,怎么也没想到温温柔柔的洛婉兮脾气这么大!
回到屋内的洛婉兮喝了一杯茶才将心里的火暂且压了下去。
桃枝怒气难平,一边给洛婉兮倒茶一边抱怨:“二姑娘怎么能这么欺负人,难道京城就这么不拿女儿名节当回事,肆意玩笑。”
“肆意,她分明是故意为之。”洛婉兮捧着茶盏道,她可没错过洛婉如神情中打量,若只是开玩笑,何必如此。
桃枝大吃一惊,难以置信:“故意,”又问:“可她图什么啊!”
是啊,图什么呢!洛婉兮沉吟,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
洛婉如暗示白暮霖对自己有意,并且很好奇自己的反应。她想知道自己对白暮霖是否也有意。
若是洛婉如喜欢上了白暮霖,把她当成假想敌试探,倒能勉强解释的过去。
但是那天柳枝的话,已经排除这个可能。无论是对她还是对白暮霖,洛婉如都是一种打量的态度,对她,洛婉如还有些影影绰绰的敌意。
敌意?
假想敌!
电光火石之间,洛婉兮想到了一个可能,顺着这个匪夷所思的可猜测想下去,洛婉如所有的违和之处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个想法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洛婉兮都不敢相信。可她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就是真相。
洛婉兮定了定心神,依着洛婉如的性子,她的猜测很容易就能验出真假。
洛老夫人哭声一顿,悲声稍敛,是啊,她要是蹬腿去了,洛婉兮姐弟俩可怎么办。眼下洛婉兮已经和大房撕破脸了,她心知肚明,何氏已然记恨上婉兮了,而家庙关不了她许久,她为洛家生下二子二女,长子长女都已长成,娘家又得势。
洛老夫人收住眼泪,问洛婉兮:“你是怎么想的?”
洛婉兮垂了垂眼:“我原本是想请三叔祖将此事告知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并大伯父和四叔他们,与我做一见证。想来大伯父会把二姐接走,此后二姐她们有了顾忌,也不敢再为难我。”
听得洛老夫人又忍不住湿了眼眶:“你这孩子就想瞒着我,就只瞒着我!”
三老太爷深深看了洛婉兮一眼,素日只知道这侄孙女乖巧懂事,经此一事,才发现这丫头难得的明白。她这是要把洛婉如钉在耻辱柱上,而大房不管心里怎么怨,明面上绝不能薄待了他们姐弟俩,否则族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了他们。人心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然至关重要,越是兴旺的家族越在乎族人的支持。既报了仇又得了实惠,可比选择息事宁人高多了。
家丑不可外扬,但这事要是只烂在锅里,只会助长何氏母女的气焰,最后受委屈的就是洛婉兮姐弟俩了。两害相较取其轻!
洛老夫人思索片刻后对三老太爷道:“那就麻烦他三叔把这事和几位族老说一说,也请几位族老一块看着,要是日后婉兮姐弟俩若有个什么,”洛老夫人声音抖了抖,话里带上了几分呜咽:“一定要替他们主持公道!”今天的事委实吓到她了,毁人清白,杀人灭口,还有什么是她们做不出来,她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洛老夫人交代后事一般的话让三老夫人眼角发酸,安慰:“大嫂,你别想太多,事情哪就到这般田地了。”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洛老夫人幽幽一叹,想了想她又道:“我想把这家分了。”
饶是洛婉兮都大吃一惊,怔怔的看着洛老夫人。
洛老夫人握了握她的手心:“我身子骨我清楚,撑不了许久,不如生前把家分了,省得我死后他们兄弟几个闹腾。”
洛婉兮岂不知道洛老夫人这是怕他们姐弟俩吃亏,也是防着大房那边。待洛老夫人百年后,洛邺想必还未成年,不能独立门户,按照规矩,他们得跟着大房过。可一旦洛老夫人强行把他们这一房分出去,很多事,大房就插不上手了。
三老太爷夫妇都猜到了洛老夫人的想法,虽然不符世情,但也不是史无前例,遂都没有出言制止。两个孩子都不容易!
洛老夫人继续道:“回去我就给他们兄弟几个写信,能抽出时间就亲自来,不能就派个人来,不来也少不了他们那份,到时候再请他三叔和几位族老做个见证。”
三老太爷一口应下,见洛老夫人满脸掩不住彷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不忍道:“大嫂保重身子!”
洛老夫人笑了笑,看一眼洛婉兮:“我且死不了,不把她们姐弟俩安排好了,我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祖母!”洛婉兮德眼泪夺眶而出。
三老太爷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事,大嫂只管派人传个话。”顿了顿:“婉兮丫头和邺儿那,你也别太担心,只要我这把老骨头在一日,就会护他们一天。”
三老夫人也点头附和:“我们两把老骨头没多大本事,两个孩子还是能护一护的。”
洛老夫人动容,赶紧推了洛婉兮一把:“还不快谢过你叔祖叔祖母。”三老太爷夫妻俩在族里辈分高威望重,子孙也颇成器,为人更是端方,有他们这句话在,就是她不在了,姐弟俩也不至于没个做主的人。
洛婉兮提起裙摆跪在三老太爷夫妻面前,郑重叩首:“婉兮和邺儿谢过三叔祖,三叔祖母大恩。”
三老夫人拉起她:“一家人说什么见外话。”
又宽慰了洛老夫人和洛婉兮几句,三老太爷夫妇便提出告辞,洛老夫人命洛齐翰和洛婉兮送二老回去。
醉月厅内便只剩下洛老夫人和泥塑木雕般的洛郅。
望着被一连串事件打击的满脸恍惚的洛郅,洛老夫人幽幽一叹:“你知道吗?这些事,在这之前?”
洛老夫人一字一顿的问,浑浊的双眼透出一丝精光。
半响,洛郅摇了摇头,这短短半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情,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不管是母亲还是妹妹,洛郅都觉得陌生,陌生的可怕。
洛老夫人长叹一声,她愿意相信洛郅,这孩子像他父亲:“血浓于水,母亲妹妹和堂妹,自然是偏向母妹,这是人之常情。只是做人还得讲良心,讲道理,祖母希望你勿要因这事迁怒于婉兮姐弟俩。”
洛郅面上发烧,深深一揖:“祖母放心,孙儿绝不会如此糊涂,是,是二妹对不起四妹。日后孙儿会尽自己所能的照顾四妹和九弟,既是尽兄长的责任,也是替二妹赎罪。”至于何氏,子不言母过。
洛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你明白就好,不是祖母偏疼你四妹和九弟,而是他们爹娘走得早,要是我再不替他们考虑,这两个孩子就太苦了。”
三房这对姐弟的确可怜,如此越发衬得洛婉如的过分,洛郅满嘴苦涩,自己眼中活泼可爱偶尔任性的妹妹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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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老夫人寿宴上发生的是非以何氏、洛婉如母女俩并吴氏去家庙为洛老夫人祈福,何妈妈、凉月、王婆子等一干涉事的下人死的死,发卖发卖的的结果落下帷幕。洛老夫人又派了心腹秋妈妈进京找洛大老爷处理退婚之事。
处理完这些事,洛老夫人已是精疲力竭,在洛婉兮的建议下,去了景山脚下的别庄静养,只带了洛婉兮姐弟俩。
住了几日后,洛老夫人精神显而易见的好了许多,洛婉兮心里那块石头才算是着了地,她怕洛老夫人憋着气硬生生把自己憋坏了。
洛老夫人歪在罗汉床上,摩着洛邺圆溜溜的脑袋,事无巨细都叮嘱了一遍。洛邺眨巴着大眼睛乖巧的点头,最后糯糯道:“祖母放心,孙儿会小心的。”
“乖!”洛老夫人笑眯眯道:“去吧,日头大了就回来,别晒着了。”
洛婉兮脆脆的应了一声,含笑道:“祖母放心,带着护卫呢,况我们走的也不远,就在景山上。”
洛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前儿那桩事弄得她草木皆兵,恨不能把两个小的揣在怀里才好,可洛邺闹着要去爬山,男孩儿不好拘着养,故她只能答应,然而到底担心,遂千叮咛万嘱咐。
辞别祖母,洛婉兮便带着洛邺出发,因距离不远,遂她们步行前往。兴奋的洛邺一刻不得闲,一会儿采一朵路边的野花,一会儿扔了花去追蝴蝶。
洛婉兮由着他闹,并不催促,今天出门就是为了哄他开心。这一阵家里气氛不对,连带着这孩子也不敢玩闹,洛邺远比同龄小孩敏感。
“阿姐,这里的美人蕉好大,比家里的大!”洛邺一脸的惊叹。
洛婉兮走近了才发现这几株美人蕉的确大,浓绿的叶片比她还高出一截,随口就道:“这里的水土好,所以长得好,把你种这,你也长得更快。”
洛邺仰头愣愣的看着一本正经的洛婉兮,狐疑:“真的?”
洛婉兮郑重点头:“你试试就知道了。”
洛邺眨了眨眼,圆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那我是不是不能跟着阿姐回家了!”顿时泫然欲泣:“我不要!”
眼见着小主子要掉金豆子,桃枝赶紧哄:“少爷莫急,姑娘逗您呢!人又不是花,哪能种啊!”
洛邺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眼泪要掉不掉的挂在上面。
洛婉兮忍俊不禁,弯腰给他擦眼泪,点了点他的鼻子:“小傻瓜!”
洛邺瘪瘪嘴,正要控诉,就被洛婉兮塞了一嘴花。
“吸一下,甜不甜?”
洛邺下意识吸了一口,顿时被嘴里的甘甜吸引了注意力,再吸发现没有了,意犹未尽的咂咂嘴:“还要!”说着跳起来,拉下一枝薅了一把,挑了一朵最大的垫着脚往洛婉兮嘴里送:“这个花好甜,阿姐吃。”
洛婉兮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喜欢这个,可对上洛邺闪闪发亮的眼眸,盛情难却,只得伸手接过,放在唇边轻轻一吸,花中甘甜的汁液入喉,恍惚间让她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她顶喜欢吃这花,还一定要别人也吃。
“姑娘?”柳枝轻轻一推出神的洛婉兮。
洛婉兮回神就见柳枝使劲对她打眼色,循着她的示意望过去,就见不远处,站着两人。
江枞阳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洛婉兮,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色红耀眼的花,如葱似笋的手,雪肌玉颜的人,捻花入唇那一瞬的微笑,令人呼吸一滞。猝不及防之间那清浅怡然的微笑一点一点染上哀伤。恍惚间让人觉得,似明媚春光下灼灼其华的桃花被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打落,留下满地萧瑟。
洛婉如只觉得一股血冲到直冲脑门,整个人都懵了。小人偶掉了,她找了好久好久,怎么会出现在洛婉兮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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