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便有念奴娇亲端着彩梅双斗琉璃盆来为我梳洗。我轻伸着懒腰,道:“念姑娘,怎么会是你?”
念奴娇依然气质如玉,温润微笑道:“齐皇交代军中多男子,这段时间就由我来照顾皇后的起居。”
之前在牡丹亭的时候,念奴娇虽然严厉,但她生性善良,没有少维护我。现在在齐营中,也是以乐师的身份,哪能将他当做下人?
我忙道:“这些事情,以后由钰儿亲自来就好了,念姑娘不用费心了。说着忙动手自己去洗脸。
念奴娇抢先一步将毛巾放到琉璃盆中,道:“皇后乃万金之躯,哪能让您亲自动手?”
念奴娇何等高贵之人,就算在牡丹亭也是只卖艺不卖身。就连樊夫人也奈何她不得。但是近日却屈就来伺候我梳洗,一想到这里内心便更加觉得不自然,笑道:“再万金的身子,这不也在沙场军营吗?还要讲究那么多干什么?何况我本就不喜欢这些礼节。”说着接过念奴娇手中已然涤好的毛巾,擦了脸,净了手:“念姑娘要实在想做什么,就交我怎么击筑可好?”
念奴娇原本站在我身后,面带微笑。听到此言,忽然一个趄趔,要不是及时扶住了一旁的雕花桌,险些跌倒。见我刚好能在镜子中将她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她眼眸闪烁,背过身子,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淡淡道:“皇后娘娘怎么知道我会击筑?”
我淡笑着擦干了手,坐到桌旁,自顾倒了一杯茶轻抿着。良久,道:“原本我也不知道这筑是为何物。只是在翻看一本名为《琴操》的书籍时见到有一种名为‘筑’的乐器很为眼熟,但总想不出是哪里见过。昨日在军营中见到你,才想起原是在念姑娘那里见过的!”
念奴娇眼眸充满探究的看着我。我也为她倒了一杯茶,一手示意她坐到了我面前,才接着道:“当日在牡丹亭念姑娘问我可会什么乐器。我说会古筝,念姑娘便让我弹奏一曲。当时念姑娘房中有两个乐器,虽然长的及为相似,但其实是两种乐器。当时钰儿误将那放在左边的乐器当做是古筝。念姑娘可还记得?”
念奴娇听到此言,心中似快慰了许多,款款饮下一口茶,道:“皇后娘娘果然好记性。当日确有此事。但是……娘娘凭什么只看到我房间有那乐器便断定我定会击那乐器。”
这件事情,原本我也是只知道一二,也是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够断定念奴娇会击筑。但现在看到她似乎在故意隐瞒,便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传说无所不能,无所不通的墨老子先生门下只有三位弟子。大弟子高寒,专工兵法。不幸与多年前遇难苍珏山,一生只有一位弟子便是那南国第一谋士潦子先生。二弟子姜琴,擅长音律传说她曾收了一位女弟子,但无人知晓那位女子到底是何人。三弟子逍遥子,名为毒圣,却离奇的教出了两位与自己本行完全不同的弟子,一位是江湖第一女杀手夜煞,另一位便是那棋帝南宫婉儿。”我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缓缓道出我知晓的一切,一边眼眸一刻不离的盯着念奴娇的神情。
念奴娇不愧为牡丹亭第一玉面冷美人,虽然神情有些不安,但却不形于色,淡笑道:“不知娘娘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继续道:“那南国第一谋士潦子先生、江湖第一女杀手夜煞、棋帝南宫婉儿我是认识的。却唯独与那位女弟子素未谋面。今日同桌而坐,才知道昔日与她曾是认识的。”
念奴娇握着茶杯的手一抖,杯中茶水尽数落到桌上,嘴角牵强一样:“皇后娘娘真是抬举我了,谁都知道习琴之人若是能得天下第一琴师姜琴点化一二,那便是毕生造化。念奴娇何德何能怎么会是姜琴的唯一入室弟子?”
传说当年姜琴击筑一曲摄魂曲可挡千军万马,不用南征北战便助大周朝功得天下。也因此姜琴的双手占满了鲜血,终于因心身难安,毁琴隐退,从此再也不抚琴。师父尚且不再抚琴,弟子又怎会违抗师命呢?念奴娇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再说无益便依然淡笑着岔开话题:“想来如此,是我多虑了!”
念奴娇不紧不慢的帮我添着茶水。
忽听外边一阵吵嚷之声。我与念奴娇正欲出营查看,刚巧在门口遇到从容而来的樊夫人。樊夫人款款向我行礼,我连忙扶起她吩咐不必拘礼,才问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樊夫人也是一脸茫然,许是和我一样,刚听到外面的噪杂之声。此时刚好有一个士兵报过来回报:“启禀皇后娘娘,我们在巡逻时抓到一名奸细!”
我与念奴娇都是对望一眼:“人现在何处?”
正说时,一对人押着那“奸细”正向这边走来。忽然内心一惊,那不正是湮儿?湮儿此时一身戎装打扮,两手被反绑在身后,瘦小的身板几乎是被人拎着到了我面前。
“湮儿?怎么是你?”我惊讶道!
湮儿满脸是泥土,哭的跟个花猫一般,一见到是我,忙想挣脱开向为我跑来,却被两个士兵拦住,哭喊道:“钰姐姐,救救湮儿,救救湮儿……”
湮儿此时也不过十三四岁,从小就命薄,八岁被自己的舅舅送到宫中,要嫁给自己的亲姑父,却在新婚之夜被亲姑母所害,打入冷宫。冷宫生活艰苦,就连寒梅与宋怜当初也是被折磨的疯疯癫癫,但湮儿却艰难的生活了下来。此刻,我仿佛看到了初见时无助的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在这如花般的年纪怎么可能会去寻死?
而此刻,那无助的表情再一次映道了她的脸上!
我心下一紧,忙推开拦着湮儿的两个士兵,将她揽入怀中:“湮儿,不怕,姐姐在这里,湮儿不怕!”
湮儿被护在怀中,得到了安全,却哭的越大声:“钰姐姐,湮儿以为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湮儿好怕!”
我将湮儿搂的紧了些:“姐姐就在这里,湮儿什么都不用怕!”原本心中的那份不安此刻却愈来愈烈,湮儿怎么会被当做奸细抓起来?她又怎会穿着这身戎装在这里?今日的齐营似乎有些古怪,却怎么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隧将湮儿带到营帐之中,念奴娇为她擦完了脸她依然抽泣着紧紧的窝在我的怀里!良久,湮儿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忙爬起来,抹了一把脸:“钰姐姐……宋怜姐姐他们出事了!”
我心下一紧,接过樊夫人端进来的糕点,取了一块递到湮儿手中:“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湮儿许是一路上饿了,满手抓着吃了好几块糕点,捧着杯子喝了口茶,才道:“那天姐姐让我找宋怜她们将南宫婉儿带到茶楼,湮儿去了茶楼,但是茶楼已经被弄的乱七八糟,一个人都没有!湮儿还在楼梯上看到了好多血。后来湮儿又回到幽园,想找吴管家帮忙,但是幽园也没人了,院门敞开着,一个人都没有!”
我自顾思忖良久:“南宫婉儿呢?”湮儿摇着头,又将一块糕点塞到嘴里。
“后来湮儿想回离池,为了安全就找了这身衣服。但是路上遇到了一群黑衣人,他们一路追着湮儿不放,后来就被刚才的那些人拦住绑了过来!”湮儿一边说,一边不停的往嘴巴里塞着糕点,一个冷不防被噎着,念奴娇为她轻拍着背!
我在房中缓缓踱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向帐外走去。湮儿跑过来紧随在后:“钰姐姐,你要去哪里?”我没有回答,径直向莫幽尘的营帐走去,莫幽尘的营帐外依然和以前一样有重重的士兵把手,但绝不会将我拦在帐外。
此次离奇的吃了闭门羹远远的被拦在几丈之外:“皇后娘娘,你不能进去,皇上又令,任何人都不许打扰!”
我站在原地不言不语,眼眸扫视一遍周围所有人,眼眸所及,所有人都低下头去。
湮儿上前拉住我的胳膊:“钰姐姐,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依然没有回答,冷眸扫过樊夫人与念奴娇,他们二人与那些一般,将头埋下。
“没什么,回去吧!”我淡淡道!忽然胸口一阵气结,脚下一个趄趔,险些跌倒,念奴娇虚手想要扶我,却被湮儿抢先一步!
湮儿虽然年纪小,有时候很单纯,但有时候却很机灵:“钰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和宋怜姐姐她们有关的事?虞姐姐说你身体本来就很虚弱,不能生气,也不能太忧虑!湮儿扶你回去休息!”
我只觉胸口气结,撕裂一般的疼痛,一只手被湮儿扶着,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胸口!
莫幽尘,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忽然口中一阵血腥,直到喉咙,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被我生生的逼了回去!
此时身旁有一士兵骑着一匹白马正从我身旁疾驰而过,我心下灵光一闪,暗自从怀中摸出一把银针向那人射去,虽然力道虚弱,但射的及准。那人冷不防跌下马来,众人以及湮儿在内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飞身上马,马缰狠抽马屁,向军营外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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