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城,苦菊客栈。
“六,六,六!”
“啊哈,蒋铁炮,你又输了。”
“喝三碗!喝三碗!”
“娘的,今天点真背!”
嘈杂的声音在客栈大堂内不断响起,饭菜酒肉的香气夹杂着酒令吆喝,构成了客栈永恒不变的日常生活。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今天,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客栈的一角坐着一个唉声叹气的中年男子。
他面目愁苦,一个人坐在角落喝着闷酒,看起来似乎有着满腹的心事。
这样的人,在客栈中同样不少。
借酒消愁,古往今来,无数人都抱有这个美好的幻想。
可惜,最终往往都只能是愁上加愁。
浊浊的黄酒灌入酒杯之中,他拿起杯子,看着杯中黄澄澄的液体发呆。
这是第几杯了?
中年男子想了想,却已经完全想不起来。
自己的大脑似乎也变得和这杯中黄酒一样浑浊。
“啪”
一双雪白的手拍在木桌之上,将杯碗盘碟都震得一阵摇晃。
若是往常,中年男子少不得要站起身来,和这人理论一番。
但现在,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光是抬起眼皮看一眼这人,就耗费了大半的力气。
入眼处是一个贵公子。
小圆脸,唇齿间带着暖洋洋的笑意,两颊一边一个酒涡,说不出的可爱。
两只大大的眼睛灵活地转着,似乎会说话一般。
粉妆玉琢般的一个人,打扮得也是花团锦簇。
儒袍纶巾,玉带纹靴,手中摇着一把白宣折扇,似乎是书法大家羲颜老人的真迹。
虽然是个少年,但这般容貌任谁看见了,都会心生爱怜之意。
中年男子同样如此。
即使是在醉眼朦胧中,他似乎也不舍得对眼前的翩翩少年说什么重话。
他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道:“你,你,你拍我桌子做什么?”
贵公子并不答话,而是毫不见外地拉过他对面的木质长凳。
也不在乎凳上陈年的油污色泽会不会弄脏雪白的长袍,他随手拂了拂,就这么端然坐了下去。
“那里,那里,还有那里,都,都有空座位,你坐我这里做什,做什么?”
中年男子挥挥手,示意贵公子快些离去。
他满腹愁绪,此时只想一个人独处,并不想做那觥筹交错之事。
“阁下愁容满面,不知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需要在下进一些绵薄之力?”
贵公子的声音也像他的容貌一般柔和甜美,带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按照他说的话去做。
中年男子本来是要拒绝的,但不知怎的,话一出口,就变了意味。
“哎,你是不知道......”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了。
贵公子饶有兴致地听着,不时插上两句嘴,更是助长了中年男子倾吐的想法。
这是个绝佳的听众。
一盏茶时分很快过去。
贵公子将折扇一收,脸上笑容不减:“这么说,阁下是在为尊夫人而烦恼了?”
“可不是嘛,你是不知道啊,她就是个河东母老虎。”
“不,不光是河东,她那破锣嗓子吼上一句,就连河西都跑得干干净净。”
“那天我只是稍微迟回家了一点......”
贵公子耐心地又听他说了一阵,忽然折扇一甩,打断了他的话。
“阁下说的这些难处,也不是不能解决。”
中年男子话被打断,愣了一愣。
他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我想,任何一段感情开始的时候,都是甜蜜恩爱的。”
“阁下与夫人之间,想必也有过一段长长的蜜月期,对不对?”
中年男子猛然点头,大着舌头道:“是啊,那时候的她,简直就是温柔贤淑的模范妻子。”
“每天我外出回家,她都给我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即使晚回来一点,她也不会说什么。”
“每次要出门,她都帮我备好所需的一切,我想些什么,不用开口,她就全都知道。”
他眼神中流露出温柔的神色,似乎在追忆那段美好的青春岁月。
“好一对举案齐眉的伉俪!”
“来,这个给你。”
贵公子微微一笑,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锦绣木匣。
“这是什么?”
中年男子奇怪地看着木匣。
“月老的红线。”
贵公子笑道:“这红线分为两股,乃是在下偶尔在一场拍卖会上购得。”
“只要将它分别缠绕在夫妻各自的手腕上,过不了多久,那种初恋时的甜蜜又会回到你们身上。”
“这么神奇?”
中年男子的眼睛顿时一亮,可转眼间又黯淡了下去,低声问道:“这种......是修炼者的宝贝吧,我恐怕买不起。”
“不用买,在下向来乐善好施,就当是和阁下交个朋友,送与你了。”
贵公子挥挥手,袍袖拂动,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这恐怕......”
中年男子眼中现出了犹豫。
他虽然喝的昏昏沉沉的,但多年混迹社会的经验还在。
飞来的好处,总让人觉得蹊跷。
这贵公子,不会有什么图谋吧?
这锦绣木匣之中,真是月老的红线吗?
贵公子看出了他眼中的犹豫,轻笑了声,主动打开了木匣。
木匣中果然放着一对红绳。
他取出红绳,先系了一根在自己手腕上,然后将另一根抛给了中年男子,道:“你若是不信,就在这客栈中试试如何?”
“这里人来人往的,也不用担心我做什么歹事。”
中年男子拳头捏紧了又放下,显然很是犹豫。
半晌,终于咬牙道:“好,那便试试。”
他伸手抓起红绳,系在了自己右手手腕上。
.........
“琅嬛福地?若是能够突破,自然也就不需要去了。”
赵予笙一脸无所谓地啃着雪霖果。
静虚子奇怪地看着他:“那可是我们在芝兰会上,冒着生命危险争来的大机缘诶,你说放弃就放弃?”
“机缘这种东西,有固然好,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予笙摆摆手,显然并不在意:“以我赵予笙的天资,修炼破境不过是举手之劳,顺势而为即可,不必强求什么锦上添花的机缘。”
他从刚才起就一直懒懒散散的,活脱脱一个玩物丧志的纨绔形象。
但这句话一出,他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像是一把出鞘之剑,展露出了自己独有的锋芒。
“好,这才是我认识的赵予笙。”
大笑声中,邵天怀掀帘入内,双手环抱胸前:“我越来越期待和你交手了。”
赵予笙向他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会使出全力。”
静虚子咽下口中的果子,道:“还少个秦道友和卜继祷,这次试剑会的人差不多就该齐了。”
“不,还差得远呢。”
赵予笙拈起一个果子扔给了邵天怀,笑道:“起码,魔宗来的人你还没见到。”
静虚子惊道:“你还邀请了魔道宗门?”
“为什么不呢?”
赵予笙悠然道:“试剑试剑,哪有什么正魔之分,只要是年轻一代能磨砺我剑道的,我都发了邀请。”
“算算时日,魔道宗门那几位混世魔王也差不多该到望城了。”
他笑了笑:“正好,你们也可以提前亲近亲近,反正到了琅嬛福地,总是要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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