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壹顾不得问他跟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先蹲下来查看患者。
“……抽搐，呕吐，喉痉挛，昏厥，心率减缓。”
傅景洲问：“是不是蹦极刺激过大？”
凌壹用手沾了一点女孩嘴边吐出来的白沫，闻了闻，然后又撑开她的眼皮仔细查看，然后很肯定地摇了摇头：“不是，她的瞳孔呈针尖状改变，呕吐物中有胃酸，她这是吃了过量安眠药的典型症状。”
她低声道：“你去看下她的手腕和脚腕上，器械固定好了吗？”
傅景洲闻声而动，快去检查之后，神色也凝重起来：“手腕上也有摩擦的红痕，但是器材是被解开了的，说明她是带着手腕上的安全绳下去的，但是中途自己解开了。脚腕上的弹力绳也有被拉扯的痕迹。”
傅景洲说完，心里也明白了过来，“她是真的想自杀。”
“吃了安眠药，还想在蹦极过程中拆掉器材，她连自杀都想双保险，这是一心求死。”
“凌壹，现在怎么办？”
“先把人抬出去，这里太闷，记得让她俯趴着，不要平躺或者侧卧。”
“好。”
傅景洲看了一眼方既白，方既白立刻心领神会，两个人一起抬着小女孩走出了休息室，想找个空气流通比较好的地方。
可是这里游客众多，刚一出去就有人举着相机拍照。
凌壹快步走到女孩身侧，用两只手牢牢挡住女孩的脸，可闪光灯依旧在闪，凌壹的脸很容易就入了镜。
傅景洲有些担心，凌壹低调了两年，连医院都不敢去，就是怕被人认出来，两年前那场是被旧事重提。
可现在如果一旦被拍到，现在自媒体很多，人均都有短视频账号，一旦被上传到了网上，总会有人认出她来，两年前的风暴或许又要卷土重来……
“你愣什么？”凌壹催促他：“那边有个休息用的凉亭，先去那里。”
傅景洲咬牙，对着身后怒吼道：“别拍了！”
他的气势太盛，有好多人都止住了脚步，但仍旧有一小部分人还在对着拍，一会儿拍被抬着的小姑娘，一会儿直接对着凌壹拍。
而自始至终，凌壹的双手都挡着女孩子的脸。
其实她完全可以捂住自己的脸，等施救的时候再拿开，可那样的话，这个女孩子的样子就会被拍到了。
“凌壹，你……”
凌壹面色凝重：“不管那么多，先救人。”
女孩子被抬到了凉亭里石头做的桌子上，俯扒着，仍旧在无意识的抽搐和呕吐。
“傅景洲，你帮我拦一下。”
“放心，交给我。”
“方先生，得麻烦你帮我个忙。”
方既白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整个人也有些惊惶：“凌小姐，我不懂医学，我怕我弄不好，反而害了这个小姑娘。”
“没事，你按照我的指示来，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方既白表情挣扎，但是拒绝的意味更明显一点：“凌小姐，我知道你医者仁心，但是你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你不救她完全说得过去，但是你如果要救她，就像刚刚那个工作人员说的，如果救活了那皆大欢喜，如果没救活，那责任可就全都是你的了。”
是她把女孩从蹦极中心带出来的，是她施救的，蹦极台已经逃离了责任，不管女孩之后出了什么事，她都势必逃不过一场风波。
“方先生，我不能看着一条命在我眼前溜走，而我什么都不做。”
“凌小姐，你什么都不做没人会怪你，因为你现在没有医生执照，你并不是医生，多做多错，不做就不会错，你理智一点。”
“理智是很好，”凌壹道：“但总得有人有一腔热血。”
“凌小姐……”
“方先生，你不帮忙我不怪你，你的选择并没有错，你也确实没有必要跟我一起卷进这个麻烦里，你走吧。”
方既白还想劝她：“凌小姐，你知道你的状况，好不容易两年过去一切平息，如果再被人翻出以前的事，你又要如何自处？”
“翻出来就翻出来吧，大不了再来一遍，”凌壹咬牙：“快走吧，不要耽误救命的时间。”
方既白深深看了凌壹一眼，很抱歉地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快速离开了凉亭，仿佛自己只是一个热心路人，但自己也无能为力，不愿意再参与过多，所以快速离开，跟这件事彻底做了切割。
以后不管是功是过，跟他无关。
凌壹看向傅景洲：“你身份特殊，你也走吧。”
“我不走，”傅景洲道：“要怎么做，你教我。”
“我不想把傅家卷进来。”
“你卷吧，我，还有整个傅家，心甘情愿被卷。”
“……”
“说吧，要怎么做？”
女孩意识涣散，又凭借本能呕出了好多东西。
凌壹说：“你帮我扶住她，我要给她催吐。”
“好。”
傅景洲脱下了外套盖在女孩身上，避免跟女孩的身体有直接接触，然后按住了她的后背，控制住了她还在抽搐的双臂。
凌壹不知按了哪里，女孩瞬间开始狂吐，胃里的东西吐完了，开始口吐白沫，难受的挣扎踢打。
人群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多都是质疑的声音。
还有人扬声朝她喊：“你会不会急救？要做心肺复苏！要按压心脏！你懂不懂啊！”
傅景洲冷笑了一声：“那你来？”
男人瞬间怂了，不再说话。
人都是这样，事不关己的时候比谁都跳得欢，真让他上，他就不说话了。
就跟两年前那场风波一样，网上好多“懂哥”，自以为自己懂的可多了，描述了好几种自以为是的救援方法，觉得自己天下第一牛逼。
但如果把他们摆在当时凌壹的位置上，恐怕没有一个人选择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纵身一跃，拼死拉住冯蕙。
不去拉，他们可以有无数种解释，因为体重不够拉不住，因为距离太远来不及，因为自己也恐高克服不了所以没出手。
每一种都说得通，每一种都情有可原，可如果真的做了这样的选择，冯蕙必死无疑。
凌壹几乎是丝毫没有思考就选择去拉住了冯蕙，其实就只有一个理由——她想救她，再无其他。
傅景洲几乎是吼了出来：“你们既然懂医术，那刚刚工作人员求助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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