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等下了葬, 女孩儿们已然哭得泣不成声了。
下葬当天孟屏儿也来了,女孩儿已经恢复了活力和生气, 眸光熠熠地看着墓碑, 轻轻地说:“已经很好了。”
“是啊,”小玉仙眼眶通红地扑倒在李三姐怀里,彼此安慰道:“至少比意儿、秀云、招娣她们好多了!”
这几个名字张幼双从没听说过, 但大概也能猜出是之前绿杨里得了梅毒去世的女孩们。
下了山, 一行人心里都有些沉重。
张幼双想了想,决定还是抛出了之前所考虑的那个问题。
“说来有点儿冒昧, 但我有个活儿想要请你们干, 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孟屏儿擦了把眼泪, 除了眼眶还有点儿红, 已然冷静了下来:“先生你是大哥的老师, 又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只要先生你吩咐的, 我们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少女虽然生得一张圆脸,但乌眉星目,自有一番坚韧不拔的气质, 隐隐间, 似乎和孟敬仲的模样重合了。
原本那有些怯弱的气质一扫而空。
虽然不知道这兄妹俩私下里说了些什么, 但看到孟屏儿能走出来, 张幼双也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高兴。
“是啊, ”小玉仙几个也暂时抛却了悲伤,争先插话道, “有什么要说的, 先生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做到。”
“不, 就算做不到,我们也会去试试的。”
张幼双斟酌着说:“我想请你们帮忙去演戏。”
“演戏?”
孟屏儿惊讶极了。
“对, ”张幼双耐心地解释了一下,“演的就是《镜花水月》。
至于报酬你们不用担心,我过几天会拿一份合同文书来,你们看过再决定签不签。”
她已经决定了把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报酬都让渡给面前的女孩们。
演什么?
《镜花水月》?
她们去演?
孟屏儿、小玉仙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都有些懵了。
孟屏儿睁大了眼,结结巴巴地问:“我们、我们来演《镜花水月》?
!”
“可是……我们不会演戏,也不会唱曲啊?”
张幼双解释说:“到时候会有戏班子教你们。”
女孩儿们互相看了看,像是被这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晕了。
张幼双又详尽地解释了一遍。
“不用看!我们、我们可以签的!”
小玉仙早就按捺不住了,急切地说。
她几乎被能演《镜花水月》这件事给冲昏了头脑,心如鹿撞,砰砰直跳。
这可真是——
张幼双有点儿哭笑不得。
“万一这合同文书里面有陷阱呢。”
啊?
还会有陷阱。
小玉仙咬着唇,眼巴巴地看着。
这些女孩子里面,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因为不识字,看不懂卖身契被骗的。
张幼双抓紧时间科普了一遍。
“我、我明白了。”
小玉仙有些心虚地说,“我们会好好看文书的。”
说着,立刻又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出来。
“不过我们相信,先生你绝对不会骗我们的。”
在安葬了刘月英不久之后,《镜花水月》最后一册终于刊行。
正如张幼双所预想的那样,虽说各色盗版、跟风卖得如火如荼,但当《镜花水月》这最后一册刊行的时候,还是顺利得拿下了市场,
前期由于广告打得足,招牌打得响亮,《镜花水月》的销量再创了一个新高,卖断了货,这几天书坊又加印了好几次。
每个拿到书的人,首先看到的倒不是故事,而是这书扉页上的宣传语!
说是《镜花水月》要排戏了!
要排戏了?
看官们心里纷纷吃了一惊,捺下震惊继续往下看。
这一翻,却发现这里面的书页竟然是折叠的,能拉开的。
而且纸面光滑,质地坚韧,很难破坏。
这大拉页上的画自然也就是唐舜梅唐九疑的手笔!
平常的图书,里面的插画未免显得局促,然而伊洛书坊就这一细微的改动,却显得巧妙了许多,有了些意思,也给了唐舜梅足够的发挥余地,能挥毫泼墨,尽情挥洒。
这画的乃是千里山川江河,可见林寒涧肃,翠微回日,青巘苍苍,烟波浩淼,整幅画设色清丽爽朗,间落了赭色。
画得却是《镜花水月》最后这一章回。
薛纨放了一把火,烧了谢玉山为她编织的这座华美的囚笼,假死脱身,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谢玉山,自此访名山,搜胜迹,云游天下,好不快哉。
整幅画纵横捭阖,给人以开阔、疏朗大气之感。
翻到这最后的结局,不少看客都是惊掉了下巴。
这古往今来的话本,无外乎都是个大团圆结局,所以,早在《镜花水月》这大结局放出之前,就有人大胆预言,薛纨与谢玉山必定会破镜重圆,重修旧好,多数人心里也都是这么期盼着的。
可如今薛纨这番举动,倒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没有这委屈求全的大团圆结局,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
当然也有感叹可惜的,说起来这什么富贵荣华,有情人终,倒当真像是人做的一场梦,是过眼云烟,是这镜中花、水中月了。
至此《镜花水月》终于结束了连载,仍有许多人还没从故事里缓过神来,甚至有不少文人还提笔写下了判语。
有赞扬了薛纨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度。
“薛纨身上这一股英迈高华的侠气,虽是个妓子,却未必不是个真丈夫!两相比较,倒是谢玉山却落了下风了!”
当然亦有怒斥薛纨的。
这一番讨论却是将《镜花水月》再次推向了最高潮,甚至传往了江南,传往了京城。
不,这还不是最高潮。
这最高潮还在后面呢,在这封面释出的信息上。
《镜花水月》要排戏了!
据说请来的还是越县有名的戏班子。
此时此刻,孟屏儿和小玉仙她们却无暇留意外界对于《镜花水月》的激烈争辩,她们白天要在书坊里“上班”,晚上就在戏班子的指导下拍戏。
灯下,翻了翻桌上吴朋义送过来的这些评语,张幼双若有所思。
这些评语明显都是经过吴朋义精挑细选的,无一不是褒奖之词。
可如今她的目光已然比从前看得更透彻了些。
这些文人墨客为何褒扬薛纨,实际上褒扬薛纨对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追求。
而这坚贞却是他们所需要宣传的,拿来规训世人,或者说妇人的。
少有人知晓我国明清时期,曾经出现过“义夫”这个概念,所谓“义夫”指的是青壮年时期丧妻,终身不再娶的男子。
对应节妇,朝廷也会进行旌表。
褒扬“义夫”的坚贞,其初衷是为了鼓励所有男人都该“守义”,都该“妇死当以夫鳏报之”吗?
不,不是如此,归根究底,是为了劝妇节!
想到这儿,张幼双叹了口气。
她虽然救了孟屏儿、小玉仙、李三姐……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在越县这一个小小的县城,仍有无数受苦的女人。
人力有限,她不可能救下每一个人。
要设立基金会吗?
号召大家来进行捐款?
先不提有没有士绅愿意捐款,光是基金会帮扶的对象则有带商榷了。
妓女?
不,不可能,帮扶的对象是妓女,这岂不是在呼吁废娼,这些士绅断无答应的道理。
那贫穷的女孩们?
如今又没有女学,帮扶贫困的女孩最后无非是在“帮扶她背后的家庭”,没有任何实质的好处落在女孩们身上。
归根究底,不提高女性的地位,这简直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其实就“废娼”这个问题,百年前,近代的有识之士们已经有过一轮讨论了。
现代都无法根治的社会顽症,更遑论古代?
近代的有识之士认为,必须预先“谋妇女的经济独立”,要从“女子的教育入手,养成她独立的能力”。
“要改正妇女的生活使他不当娼。
必须在当娼以外去替他解决生活问题,不能直接拿废娼来改正他的生活;因为他的生活根据和生活技能就只有当娟,废娼就是废止他们的生活。”
隐隐约约间,张幼双好像觉得自己把握住了什么,飞快翻出笔记本,提笔记录了下来。
没有女学,不代表她不能开办女学!
如果能开办女学,帮扶的对象是贫困的女学生,免除她们的束脩助她们入学念书……
写完这一段,张幼双轻轻地舒了口气,又提笔写下这段时间的总结和记录。
她的小金库这段时间以来缩水了不少,不过物质金钱方面虽然减少了,但精神生活上却富足了不少。
对于这些收获,张幼双已经很满意了。
和从前相比,在这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似乎成长了许多。
至少看问题深入了不少。
想到自己之前在俞先生面前那番大言不惭,张幼双微微一囧。
搁下笔,张幼双忍不住翘起唇角,望向了窗外的夜色,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星光熠熠。
如今,对于当初那个“大梁TOP1”的野望她有了更深入的理解!又有了新的奋斗目标!
有了这新的,拆分过后的奋斗目标之后,张幼双就把精力全都投注在了县试和排戏上面。
五个月后。
伴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县试报名的日子也终于到来了。
其实对于县试,张幼双倒不是特别担心,这只是一个小目标罢了。
张幼双的目标说起来实在是有点儿张狂了。
她的目标是,让明道斋应试的学生全都考上!把猫猫培养成状元,帮孟敬仲考上举人!
只有如此,她才能在越县扬名!
想到这儿,张幼双不由肃然,因为只有如此,她才有足够的名望去开办女学。
她对明道斋的学生都很有信心,不过这次考试的成绩也决定着她有关于“女学”野望的成败。
以防万一,还是在县试前进行了一轮为期半个月的最后冲刺。
县试毕竟只是童子试的初级考试,出题都比较随意,不过张幼双还是帮着猜了点儿题,又拟了几道题让学生们拿去做了。
县试开考在二月份,报名在一月份。
这五个月的时间里,猫猫、保儿和王希礼几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各种发愤图强。
临近年关的时候,终于到了报名的日子。
所幸大梁的报名要求不甚严格,觅了廪生作保,一大早,张衍就和祝保才、王希礼结伴来到了县衙的礼房,填了姓名、年龄、籍贯,至于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这三代履历,张幼双事先也往衙门里多跑了几趟,上下打通了关系。
至此,就等着县试那一天了。
王希礼面色略有点儿泛白,出了县衙大门,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本来以为不紧张,但是一踏进衙门礼房,看到这来来往往报名的学生们,他还是十分没出息地紧张了,当然,这绝不可能承认的就是了!
王希礼内心其实也有点儿自己的纠结。
要是没考上……少年忧心忡忡地抿紧了唇,他家那边儿就不好交代。
本来他家那边儿对他大老远地来九皋书院念书就心生不满。
不!
转瞬,王希礼就下定了决心,就算考不上,他也绝无灰溜溜地回去的道理。
非止王希礼,饶是一向大大咧咧的祝保才出了县衙,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
挠了挠头提议道:“时间还早,要不咱们去庙里拜拜吧?”
王希礼瞬间有点儿对号入座的尴尬与僵硬,扬起下巴,强撑着一口气,眼含不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祝保才不以为意,高高兴兴地转头继续问张衍:“张衍你去吗?”
……其实受娘亲的影响,张衍也不信这些东西,鬼神这种东西总归是个寄托。
张衍不假思索地一口应了下来:“也好。”
祝保才转头贱兮兮地撺掇王希礼:“你不是崇拜三五先生么?
你不去的话,要不给三五先生写封信?
叫他鼓励你?”
王希礼没吭声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等张衍和祝保才都走远了。
他这一颗心才不可自抑地动摇了起来!
给三五先生写信……
张衍母子认得三五先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三五先生看在张衍母子的份上,应该会回复他吧?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王希礼少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书铺子里,买了点儿上好的信纸和笔墨,反正他也不差钱。
回到家里之后,洗干净了手,这才坐回了桌子前,郑重其事地铺开信纸,落了笔。
【夫子大人函丈……
这些日子以来,谨蒙夫子诲教,疑惑冰释。
如今学生将赴县试,心中甚为忐忑,还望夫子大人能指点一二。
……
长怀盛德,聊吐愚衷,书不尽言,伏希珍摄!
……
】
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手上的这封信,张幼双嘴角一抽,差点儿笑喷出来。
“咳咳咳!”
没想到这傲娇少年竟然也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要是让王少年知道了她其实就是三五先生……
……咳咳!是完全能预见得到修罗场了。
此时张衍正坐在桌子前,对着一盏灯。
少年脊背挺得直直的,执了一管笔在写着些什么。
他白天和祝保才去了趟庙里,求了两个符,又替张幼双求了个平安符。
随着日期将近,就连他……都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不过张幼双这一笑,倒让张衍心情也忍不住放松了下来,嘴角不由自主带了点儿笑意,想了想,温声问:“娘回信吗?”
张幼双道:“当然是要回的。”
王希礼这用词文绉绉的,让已经习惯和小玉仙、孟屏儿她们用大白话来往的张幼双,酸得牙疼。
不过……好笑归好笑,
当然也不能伤小朋友的心了。
张幼双赶紧端正了神色,咬着笔在心里斟酌了两下。
刷刷刷!提笔写下了几句回复。
两天后,王希礼买了一堆时文程墨,正往屋里走,正好碰上了隔壁的邻居。
对方吆喝了一声:“小郎君,你的信!”
啪!
手上的时文程墨散落了一地,王希礼睁大了那双凤眸,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身子微微一晃,喉咙都跟着紧了紧。
“我、我的回信?”
三五先生真的回复他了?
不等进屋,王希礼就拆开了信。
目光一扫,落在信纸上的目光却陡然凝住了。
【蓬仙是吗?
我记得你。
别太担心,你有这本领,尽人事,听天命。
我等你给我报喜。
】
王希礼神情有点儿恍惚,薄唇抿紧了。
内心犹如惊涛骇浪!
先生,先生竟然记得他!
非但记得他的名字!还记得他的表字!记得他从前给他写了这么多封信!
……
总而言之在离县试还有一个月的这段日子里,各人都有各人缓解紧张、焦虑的方式。
祝保才这几天也发奋得叫何夏兰暗暗心惊。
看着少年伏案埋头狂写的模样,何夏兰心里那叫一个愁啊。
之前她是愁儿子大大咧咧不晓事,不学无术。
如今是怕他熬坏了身子。
可是她这当娘的哪有劝儿子不用功的道理。
何夏兰欲言又止,最终没憋住,斟酌着语气,朝祝保才招招手:“保儿,来,娘和你说几句话。”
“昂?”
祝保才茫然地搁下了笔。
何夏兰:“你看你这几天熬的,脸色都变了,其实你若是真考不上,娘又不怪你。”
祝保才愣了一下,爽朗一笑:“娘你这是啥时候转性了啊?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说了几句后,又转身抓起了笔。
望着桌上的纸页,少年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低声喃喃道:“要真考不上,那我得怪自己。”
何夏兰“啊?”
祝保才没吭声,抿紧了唇,腾出一只手,捏紧了桌上这求来的符。
他心里其实也紧张。
既为了自己,也为了别的。
毕竟他也不信自己第一次就能考过去,他娘都没抱这希望。
为的么?
还是当初那个在绿杨里门口暗暗立下的誓言。
……
越县,一处破败的民居。
昏暗的厨房里正坐着个眉眼温和的青年。
身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乌发如墨,俊秀儒雅。
凝眉看了看火,孟敬仲正欲站起身拿碗倒药汁。
孟屏儿就抱着一摞柴火走进来了。
一看到孟敬仲,立刻放下了柴火,快步跑了过去。
“哥!哥!你出去罢,娘交给我照顾就行。”
孟敬仲微微一怔,旋即哑然失笑道:“我又不是个废人。”
少女眸光闪动着坚决的光芒,很不赞成的模样,摇摇头道:“这明年都要乡试了,哥,你跟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这些杂活儿交给我来就行了。”
孟敬仲默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垂眸道:“我只是……怕你太累。”
孟屏儿怔了怔,主动走上前拿起抹布,端起了小火炉,冲孟敬仲甜甜地笑了一下:“我不累!张先生对我们可好啦!过段时间咱们的戏就要上了,到时候就有钱了!”
虽然被抢了活儿,孟敬仲还是提步出了厨房,望了眼院子里这一盆刚换下来的衣服,捋起了袖子。
孟屏儿劝又劝不住,目光触及到孟敬仲略显黯淡的神色之后,只好又闭上了嘴。
她知道,自从那天在绿杨里撞见她之后,大哥心里一直有心结,觉得对不住她。
也不在书院住了,放了学就回家帮她,晚上再熬夜念书。
舍不得灯油钱,就常坐在外面捧着卷书读。
外面下雪又有月亮照着,亮堂,可是冷啊。
冬天到了,冷得孟敬仲手上都起冻疮了,她半夜起床悄悄看了一眼,看到大哥进屋的时候冻得面色发青,浑身不住的打摆子。
他这么文弱的书生,论身体素质还不如她呢!
她只好随便找了个由头:“哥,快要县试了。”
“嗯。”
刚把手伸进盆子里,孟敬仲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冬天的水冷得像冰一样,手指才伸进去没一会儿,先是刺痛,紧跟着就麻了,红肿。
他简直没法想象从前他在书院里的时候,屏儿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你不去看看吗?”
孟敬仲又沉默了下来,慢慢地搓了一会儿衣服,才温和道:“我相信他们。”
不去,或许也是怕联想到自身。
不过他相信张先生和俞先生,相信在俞先生和张先生的教导下,蓬仙、保儿、衍儿、李郸……一个一个名字从嘴边念过。
他相信他们一定能考过去的,就这么一个接一个地考过县试、乡试……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他。
今年是寅年,过了县试,明年卯年就到乡试了吧……
孟敬仲忍不住微微出神。
到时候又不知道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了。
孟屏儿忽然又道:“说起来,咱们的戏过了县试估计就要上啦,哥,你到时候也来看吧。”
孟敬仲抬起眼,啼笑皆非:“怎么可能不来。”
二月,越县这三年两考的县试终于如约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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