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青山陵祭祀无夷王妃的时候,江王终于还是找到了机会,和闻嘲风私下单独谈谈。
寒江雪被留在了正殿,负责监督打开陵寝后请出无夷王妃的一系列事宜。寒江雪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在看到闻嘲风这么郑重其事地对待合葬这件事时,也忍不住在心里祈求,希望老天有眼,能够真的在合葬后,让前任无夷王和王妃就此夫妻团圆。
江王带闻嘲风去了偏殿,进去之后,还谨慎地多看了几眼周围。
闻嘲风很清楚江王在警惕什么,游刃有余地坐下,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对江王直言:“有话你就说吧,寒江雪真的听不到。”
江王皱眉:“他无法化龙的事也是真的?我还以为是寒家的托词。”
江王明明是谣言最一开始的制造者,如今却也反向信了寒家放出来的洗脑包,觉得寒家藏起来楚国公主的儿子,是因为他的兽型是龙。
没想到寒江雪真的无法化龙,确确实实就是资料里的半残疾。
“确实无法化为兽型。”闻嘲风知道寒家的钓鱼安排,在计划生效前,他肯定不会到处声张,尤其对方还是和他一样的野心家江王,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引着江王继续相信,“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还要赶往武曲山呢。”
江王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之前他催他们的时候,怎么不见闻嘲风着急?现在倒是急上了,呵,虚伪。
闻嘲风有一件事猜对了,江王确实在装傻。
用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急性子,来麻痹一些人。只不过,这事他做起来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已经有些年头了,且越做越顺手,很多时候甚至开始对这种能够直接率性表达情绪的方式有些上瘾。
好比此时此刻,他想翻闻嘲风白眼他就可以翻他白眼,不要太爽。
面具一旦戴久了,就不太好摘下来了。
“你比我更清楚寒江雪真正的身份,哪怕他无法变成龙,你也不能,至少不应该……”江王说着说着情绪就上来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演的成分更多,还是真情实感更多,“你特么是个畜生吗?他还是个孩子!”
哇,能趁机指着鼻子骂自己的竞争对手,快乐!
“他今年十九。”闻嘲风反倒很冷静,因为他在思考更多的东西,好比江王看来是以为寒江雪就是楚国公主的孩子,那他之前找杂志写手捅破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呢?
嫌弃夺嫡的大戏还不够刺激,非要给自己增加竞争对手?
“那他过去也是个孩子啊!”江王不依不饶,见闻嘲风始终给自己给自己倒茶的意思,只能气哼哼地走过去,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喝第一口就皱起了眉,嫌弃得要死,还是他自己准备的茶更好。
闻嘲风见招拆招:“我们过去并无任何逾越之举。”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说完,江王才发现不对,自己被闻嘲风绕进去了,但现在发现也不算晚,他又绕了回来:“不对,他的年龄和这件事有任何关系吗?你爹当年如何高洁?宁可拼着被别人误会,也要帮助越国公主,你怎么不好好学学他呢?”
也就是在这个刹那,闻嘲风才想起来,越国公主理论上来说,可是江王的嫡亲姑母。而江王十分在乎的叔祖父安王,正是越国公主的叔父。
这里就要先介绍一下江王叔祖父安王的问题,这位也是个奇龙,他是平帝(江王的祖父)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平帝生不出龙嗣,宁可传位给出身闻氏其他分支的景帝(先帝的爹),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亲弟弟安王登基。盖因安王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出轨对象便是越国公主的亲娘。
就非常离离原上谱的狗血爱恨情仇。
但是偏偏,这段发生在长辈之间的旷世三角恋,其导致的结果却是小辈遭殃,好比身份尴尬的越国公主,小小年纪就被嫁去了蛮族,嫁给了比他爹岁数还大的老汗王当继妻,老汗王死了,亲爹、亲哥也不想管她的死活,还想她二嫁新的蛮族汗王,也就是她名义上的继子。
安王和越国公主亲娘的事当时已经成为了笑柄,他还不好明着跳出来帮助越国公主,幸好有前任无夷王出手,这才让越国公主躲过了一劫。
种种迹象都表明,江王好像还挺在乎闻家人的。
不管是安王,越国公主,乃至是疑似楚国长公主私生子的寒江雪。
闻嘲风干脆就明牌打了,他对江王道:“你在试探我,想知道寒江雪到底是不是楚国长公主的孩子,其实没有必要。我可以直接告诉你答案,闻家人不骗闻家人。”我是闻家龙,闻家人与我何干?
江王收起了那看上去很蠢的表情,眯眼笑着问:“交换条件是什么?”
“我想知道宗亲会议时,你第一轮上票给我的原因。”闻嘲风也终于图穷匕见。
江王却是嗤笑一声:“你做梦呢吧?我会给你投票?”完全否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拂袖而去。
他的意思很简单,他默认了这件事,但原因没办法说,且这事没得谈。
***
在把无夷王妃的棺椁完好地请出来之后,闻嘲风一行人终于赶往了武曲山。
他们的办事效率还是蛮可怕的,看上去过得漫长,其实掐指一算,前后加起来都没有超过一个星期。
江王的宝贝龙孙也依旧在队伍里,江王看上去并不放心让任何人照顾自己的孙子,宁可带着他一路奔波,也不愿意把他暂时交到任何人手里。小龙孙还是那么骄矜,一路上都在昂着小下巴,想让自己显得稳重又贵气,但哪怕是寒江雪,都能看出他眼中藏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他还从没有出过这么远的远门呢,一路上看什么都新鲜。
说实话,寒江雪也觉得挺新鲜的,他自从失忆之后,出过最远的门就是是鞍山。
武曲山青山绿水,物种丰富,是无夷州境内最高的名山,同时也是无夷州著名的风景胜地,拥有非常传统的景点三要素:名寺,名楼,名人。
说白了就是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楼,这楼还被一个路过的名人写出了一篇文采斐然的文章,天下传诵。哪怕没看到那篇文,寒江雪都能依稀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千年后,紧随那文之后的一行小字——熟读并背诵全文。
好巧不巧,这位名人正是寒江雪他哥寒一生。
寒江雪仰望着山头,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造孽啊。”
这篇有名的《武曲楼赋》,正是寒大年少时一文成名的代表作。虎鲸副将白二宝是寒大忠实的小迷弟,张口就来,倒背如流,连寒大是怎么机缘巧合来的武曲山,都能说得比寒江雪这个亲弟弟还要详细:“只恨我当时年纪小,没能在武曲山邂逅你兄长。”
“以后肯定会有机会见到的。”寒江雪这样安慰自己的虎鲸小伙伴。嗯,虽然只有短短的一路,但白副将已经是寒江雪认定的小伙伴了。
闻嘲风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吃饺子大概都不用蘸醋,嘴里已经够酸的了。
寒江雪在心里想的却是,他哥到底还写了多少造孽的东西,希望以后不要给后世的学生造成太大的学习压力。
说来也很奇妙,寒大的文笔明明是很优美又有文采的,可他写的话本却死活也火不起来。哪怕是寒江雪自己办了杂志,想尽办法地推了他哥的马甲也没用。大概就真的没有这个命吧。寒江雪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哥。
寒大反倒是莫名自信,不仅没有气馁,还觉得是雍畿的读者没有眼光,他在北疆就不会这样。肃王就经常夸他写得好。
寒江雪:“……”肃王也是不容易。
“圣山要怎么打开呢?”一路上已经再也按捺不住活泼的江王龙孙,终于还是开了口,他真的太小了,小到还无法理解祭祀的含义,只知道他们这一趟是来让他祖父的叔祖父和叔祖母团聚的。想要团聚,就要打开武曲圣山,他祖父已经盼这一刻盼了很久、很久了。
闻嘲风一直都是不怎么喜欢小孩子的,最近才爱屋及乌,觉得寒家的闻希声怪可爱的,但也就仅此一个,再无分爱了。如今终于又难得觉得这江王龙孙也挺顺眼,开口便是一句:“问的好。”
因为龙孙问完之后,寒江雪的注意力终于从虎鲸身上挪了过来。
寒江雪对于怎么打开这么大的一座山,确实也挺好奇的。
在寒江雪的想象里,打开武曲圣山就是字面意思——把山打开,闻氏龙族的尸骨肯定葬在山的最中心。而这么高的山,这么大的地,想要打开谈何容易?最起码那不也得是龙族化为原形才能操作吗?
届时必是地动山摇,气吞山河之势。要是拍成一部电影,就是怎么浪费特效经费怎么来的大场面。
寒江雪真的很想长长见识。
相比龙孙的可爱,江王在闻嘲风看来就要讨厌得多,他和闻嘲风之前的谈话没能谈出什么结果,但那完全不影响他要搅黄了闻嘲风和寒江雪之事的决心——他俩绝对不能在一起!老闻家不能出这样的丑闻!于是,在寒江雪好不容易把注意力回到闻嘲风身上后,江王却抢先一步解了惑:“哪有什么大场面?要是每开一次都要搞一次大场面,还怎么保密?”
住在武曲山附近的百姓又不是瞎子。
寒江雪想了想,也对哦,动静太大就没有意义了。他在被说服后,就看到了翻雪卫封山。表情有过一刹的呆滞,这,这,难道不算大场面吗?
当然是不算的,王爷来上香礼佛,封个山,是多正常的一件事情啊。
寒江雪:……过于社会主义的我,常常觉得和你们封建阶级格格不入。
他们一行人,抬着三具棺椁,就这样走上了武曲山的寺庙,由寺庙暗道,又进入了一处与是鞍山行宫的圣泉里十分相似的溶洞口。
烟雾氤氲,空气清新,甚至隐隐有了一种仙家洞府的感觉。
寒江雪都忍不住要屏息凝神,从溶洞口进去之后,便是一片昏惑黑暗的羊肠小道,七拐八拐的继续深入,寒江雪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好像一直在往下走。
这一路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被蒙着眼在走的,哪怕是对龙族最忠心的手下,想要进入圣山,也是必须蒙眼不能看到路线的。负责引路的是一个世代驻守圣山的老者,提着灯,断了舌,被称为缄默者,这辈子都不会说出闻氏的秘密,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江王也只来过武曲山内部一次,还是送他叔祖父安葬的那一次,闻嘲风更是一次没有,他父王病逝时,他还是个只会在襁褓里啼哭的孩子。
龙孙和寒江雪都没有被蒙上眼,但随着九曲十八弯的深入,他们还是都渐渐迷失了方向,根本记不住路线。也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一开始的路还好走些,后面的路面就变得愈加泥泞,负责抬棺的人更是小心翼翼,生怕摔坏了其中的哪位王妃。
闻嘲风刚想牵起寒江雪的手,江王就把自己的小孙子塞到了寒江雪的怀里,义正词严的表示:“他有点害怕。”
软软一团的龙孙一脸懵逼,他不害怕呀,不如说他超兴奋的,觉得自己是在探险。但是祖父说他害怕,好吧,在想明白之后,他就猛地抱住了寒江雪的脖子,非常没有感情也没有技巧的棒读道:“嗯,江雪哥哥,我好害怕啊。”
闻嘲风:“……”你有本事和我说闻家人不骗闻家人!
寒江雪:“……”多和你祖父学学演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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