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寒小雪来说是晴天霹雳的耳朵和尾巴暴露,在闻嘲风看来……
也确实是个事。
毕竟那些白色是如此地显眼,少年闻嘲风很难不联想到自己的白疾,以及在宫中饱受的歧视,哪怕他隐隐有觉得这孩子这么活泼,不像是会生病的样子,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带入了自己。
至少,闻嘲风一眼便看懂了寒江雪不愿意让人看到他耳朵和尾巴的想法。
于是闻嘲风赶忙从车上扔下了自己一件浅蓝色的斗篷,精准无误地罩在了寒小雪的身上,那让蹲在地上抱成一个球的寒小雪,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球了。
而面对突然而至的黑暗,寒江雪不仅没害怕,反而感觉到了一种被密不透风遮挡住的心安。他掩耳盗铃地想着,这样就没有人能看到我啦。
看着马车外停止了哭声和抖动的小蓝球,闻嘲风焦躁的心也终于跟着舒缓了下来。这事要是放在过去,他自己大概都很难相信,有一天他会这么好心。他本来还觉得能逗哭这小孩会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但是转眼间,他却只想把对方抱起来,小心呵护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让对方不再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这想法实在是太奇怪了,当它骤然出现时,连闻嘲风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但紧接着,另外一个长着恶魔尖角的想法,却紧跟着冒了出来,对啊,他为什么不能把这小孩带走藏起来呢?
让他独属于他。
说真的,这小孩真的蛮可爱的,难得对上了闻嘲风看似喜怒无常之下的真实喜好。而且,对方好像也得了白疾,并饱受着病情所带来的痛苦。他的家人也未必能照顾好他……但是,他跟了他就不一样了,他不会笑话他,也不会欺负他,甚至还会带着他一起去圣泉里治病。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并且非常敢想敢干的闻嘲风,眼见着真的就要付诸行动了,却不想被匆匆赶来的寒老夫人给打回了原形。
寒老夫人是因为听到了小孙子的哭声,这才带着人来问询。
闻嘲风一看到寒老夫人的脸,就知道这事大概成不了了。
闻嘲风没有见过寒老夫人,毕竟在他入京时,寒老夫人早已经带着寒江雪去乡下的老家了,但闻嘲风有缘地见过所有的寒家人。
寒老夫人这长相一看就是他们的血亲,再联想一下寒家这个岁数的老太太和小孩都有谁,闻嘲风就轻松把寒老夫人和寒江雪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是武侯的家眷,哪怕闻嘲风是无夷王,也没有办法随意决定寒起小儿子的去留。
无夷王无不遗憾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老天爷为什么总是要和他作对呢?他只是想得到一个完全属于他的人罢了,为什么不能如愿?这个世界可真不公平。
寒老夫人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已经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了好几圈,只是跑过来一把抱住了自己还在地上种蘑菇、但已经渐渐停止了哭泣的小孙子,不断地哄着、劝着、疼爱着。
当然,重点是询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会哭。
寒江雪一般是很少哭的,他简直皮实得可怕。
等寒江雪从自己长了狮子耳朵和尾巴的情绪里稳定下来后,他便小心翼翼用兜帽遮住自己,依靠在了祖母怀里寻求宽慰。小声解释道:“我、我刚刚只是被吓了一跳,小哥哥在安慰我。”
寒老夫人这才把注意力从孙子的身上,转移到了马车里贵气的少年,她同样不知道眼前这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少年是谁,但她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一眼就看到了马车上属于闻氏龙嗣的标识。明白了这孩子不单单是个宗亲那么简单,他还是个龙嗣。
当今天子没有龙嗣,那么眼前这孩子很可能就是从宗亲里收养来的继承人之一。
不管对方是谁,一声“殿下”的见礼,总是没有错的。
闻嘲风看着他难得有好感的小孩对“其他人”全身心地依恋,顿时就觉得很没有意思,病恹恹地挥挥手,一副只觉得他们吵闹、恨不能让他们赶紧离开的样子。
寒老夫人很会看人情绪,在道过谢后,就抱着孙子匆匆离开了。
只是在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开时,她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孙子偷偷从包裹着自己的斗篷里伸出了一点小脑袋,朝着好看的小哥哥挥了挥手,表示道别。
在寒小雪的自我理解里,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哥哥就是个大好人,他看到了他是小妖怪,却没有一惊一乍,也没有选择告诉任何人,还好心地借他斗篷来遮掩。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小哥哥人美心善!
闻嘲风本来都已经立场坚定地觉得自己不该再对今天的事过心了,可是偏偏那小孩还在招他。
闻嘲风一颗很难言说的心,便再次动起了花活儿,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反正就是决定再尝试一回。他在那孩子眼前,也变出了自己半兽时才会有的泉先模样。那一双明显与人有异的人鱼长耳,震惊了寒江雪的三观。
不过,美丽而又梦幻的人鱼就像是泡沫,转瞬即逝,少年在自己的唇边比了个食指,那是让他保密的动作。
寒江雪都看傻了,但还是依照本能地使劲儿点了点头,他一定会保密的!
等寒江雪的马车即将离开前,无夷王的亲卫队队长秦覃亲自跑了过来,递上了他们家小王爷给寒江雪的信物,并转达了闻嘲风的原话,对寒江雪进行邀请:“我们王爷说,如果寒少爷有兴趣,过段时间可以来是鞍山行宫赏花,他最近会一直在那里,随时有空。”
闻嘲风再一次贼心不死,想要试图得到一个小朋友。
不等寒老夫人回答,寒江雪已经两手抓着斗篷(生怕它随着自己的动作幅度滑落下去),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下来:“我一定会去哒!”
然后,两个车队便分道扬镳了。
一个往是鞍山而去,一个则终于回到了京中。
寒夫人早早的就等在了城门口。她只知道寒老夫人和寒江雪会在这两天回来,却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所以她只能用最笨的方法——苦等,一直从天还没亮、城门刚刚打开,等到了现在。她本来都要觉得也许车队明天才会到了,没想到它就这样不期而然地闯入了她的视野。
她的儿子回来了!
寒家的车队还没有完全停好,寒夫人就已经思儿心切的冲了上来,不等寒江雪被祖母抱下去,她先一步掀开布帘,探进了身子。
“母亲,江江……”
开口之后,盘着妇人头仍显得十分年轻漂亮的寒夫人,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她大概是有些近乡情怯吧,在小儿子还没有从江左动身起,她就已经在期待与盼望。可是真的见到了寒江雪,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儿子,一眼也不想错开。
寒老夫人刚刚在车上,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询问寒江雪和无夷王的事,在知道那少年是无夷王后,她其实是有点担心寒江雪被欺负了的。
毕竟无夷王小小年纪就传出了性格暴戾、喜怒无常的传闻,寒老夫人不可能不担心。
但寒江雪却一直在说那个漂亮的小哥哥有多好、有多棒,他的眼神是那样认真,一点也没有勉强,反而充满了欢喜。寒老夫人最后也就相信了。
寒江雪没解释自己为什么哭,因为他的耳朵和尾巴再一次消失了,如今到处都是人,他决定还是晚上回去再和祖母说。
寒老夫人也没有勉强,只以为孙子会哭是因为终于没能忍住与父亲的分别。她的孙儿真的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有些时候甚至因为太乖了,让寒老夫人反而希望他能多为自己考虑一些。她心疼地搂着寒江雪,摸着他软软的头发,只想着等他见到阿娘就好了,马上就能够见到了。
孩子天生就渴望着父母,一如他的父母也会渴望着他。至少寒老夫人是这么觉得的。
寒夫人其实也是。自寒江雪被寒老夫人带走,她就没有一刻不想他的,那可是她拼了命才好不容易再次怀上又生下的宝贝。可是,因为特殊的家庭原因,她不得不在小儿子一出生后就选择了与他分离,这简直快要了她的命了。
幸好,如今她总算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儿子。她恨不能冲上去抱住他,亲亲他,对他诉说这些年所有的思念与爱意,但是……
寒夫人也知道,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她只是个陌生人。
他太小了,很难理解这种感情。
寒夫人不断地在心里对自己道,你不能一下子就冲上去,你会吓坏他的。在寒老夫人寄回的信里,寒夫人对于有关小儿子的部分都快要背会了,她知道他是个多么古灵精怪又善良体贴的孩子,有时候胆子大得可怕,但有时候又胆小得让人心疼。
寒老夫人和寒夫人还在这边纠结该如何让寒江雪接受没见过面的阿娘,并相信她对他的爱,就像祖母对他的爱一样多。
寒江雪已经双眼一亮,主动扑到了他娘的怀里。
他也知道在一般情况下,对于陌生人是该保持警惕的,可阿娘不是陌生人啊。而且,寒江雪虽然从小只和祖母以及念念长在老家的宅子里,几乎没见过什么生人,可他却一点也不怕生的。至少他不会害怕他的爹娘,以及路上遇到的漂亮小哥哥。
寒小雪在阿娘的怀抱里蹭了又蹭,感受着那份就像是扎在阿爹大狮子毛毛里的安全与舒心,然后才用很小又坚定的声音说:“阿娘,我好想你。”
寒夫人终于再控制不住地哭出声了:“娘也想你,娘也想你啊。”
母子相认的感人场面,最终还是走向了不争气的睡了过去。寒江雪毕竟还是个精力有限的小孩子,一路的马车颠簸,再加上中途的突然化形,他其实已经很累了,等又有了后面遇到阿娘的情绪起伏,他真的很难再支撑下去。
等寒江雪再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家里睡了许久。寒府的拔步床几乎和他在老家的一模一样,这是寒夫人特意准备的,生怕小儿子哪里觉得不适应。
寒江雪因此完全没感到不适与害怕,他只是看着窗外的夜景有些发愁。睡得太早,如今天还没亮就醒了,接下来要干什么呢?他并不想吵醒自己的婢女和侍从,他们工作了一天,也是很累的。没有人教过寒江雪这些,但他莫名地就会有这种坚持。
寒江雪最终还是选择的躺在床上,用天马行空的想象来进行娱乐。说真的,还挺好玩的。明明他是和念念一起长大的,几乎没怎么经历过一个人的生活,可他却好像很能适应。
甚至,寒江雪偶尔会觉得,他这样自己和自己玩的时间反而更长些,长达,呃,几十年。
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不管是念念、阿奶还是阿爹阿娘,以及漂亮的小哥哥,他们都是额外的惊喜,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说起来,寒江雪终于再一次开始想起了马车上的小哥哥。他看到了他的鱼鳃,看到了他波光粼粼的鳞片,也看到了他像珍珠贝壳一样的长耳朵。在觉得很不可思议的同时,寒江雪也在试图理解与消化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好比,小哥哥也是妖怪吗?
所以他才会帮他,还会哄他,并在最后对他表露同类的身份,对他发出邀请。
那么,小哥哥是什么妖怪呢?
带鱼精?鲤鱼精?总之应该是什么鱼精吧,寒江雪自以为很懂的点了点头,他可真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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