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地大物博,南北方文化迥然不同。
就说发山财这件事,南方叫赶山,东北叫跑山。
在东北跑山的传承中,扒取黄鼠狼、松鼠、紫貂等一些小型猎物的皮毛,都是外翻着往下扒。将其扒成一个圆筒,最后正好将尾巴塞在筒里。
这样一来,皮卷筒都是毛在里,贴肉的皮里在外。
但即便如此,赵军一上眼就知道,这件皮张的毛是白色的。
赵军很惊讶地从石宝峰手里接过皮筒,拿住后拽那塞在筒里的尾巴,一直拽就将皮卷筒拽开,使一张皮毛摊在赵军面前。
皮张没留头,但赵军也能看出来,这是紫貂的皮,也就是跑山人口中的大皮。
正常的紫貂,皮毛是黑褐色或黄褐色,中间夹杂白色的针毛。
而这件紫貂皮,毛是纯白色的。
赵军手摸着皮毛,凭感觉断定,这可不是国外的那种白色水貂,而是纯的长白山三宝之一的紫貂皮。
呈白色,是白化了。
白化的紫貂,赵军两辈子也是第一次看到。但赵军前世捣腾人参时,曾听人提过,他知道这玩意值老鼻子钱了。
“四兄弟。”这时,王美兰对石宝峰说:“你把你那张也拿给我们孩子瞅瞅。”
“嗯?”赵军惊讶地看向石宝峰,只见他从棉袄内里另一侧兜里,又拿出一个皮筒。
赵军见状一怔,这个竟然还是白化的紫貂皮。
“四叔。”赵军冲石宝峰一笑,道:“你这山财发的,有福啊。”
这年头的跑山人,都遵守山规,一人守着一片山场。他在此地下套子、夹子,别人就不能来。
石宝峰虽不在山里住,但他经常进山下夹子、溜夹子。所以,他也有自己固定的地盘。
眼看他一下子拿出两张白化紫貂皮,赵军就知道石宝峰的那块地盘,应该是出了一窝的白化紫貂。
一窝不一定多少只,但白化少见,能存活下来就更不易了。
“呵呵,没有。”这个时候,石宝峰必须得谦虚,他一笑道:“多少年才赶上这么一次啊,这把掏上了。”
“伱四叔仁义。”王美兰在一旁,对着赵军夸石宝峰说:“也该他发这山财。”
赵军笑着点头,石宝峰在这十里八村的名声极好。这么多年,石宝峰一直拉帮着他的三个哥哥。
那三兄弟虽然瞎,但也都娶了媳妇,虽说那媳妇也都是残疾人,但下一代都没问题。
两口子都残疾,家里条件就不好。三个这样家庭,石宝峰都不少帮衬。
赵军将第二个皮卷筒打开,从头到尾检查一遍。
在将两张皮子摞在一起后,赵军问石宝峰说:“四叔,这俩张我都要的话,是什么价呢?”
听赵军问价,石宝峰笑了,他看了眼旁边的王美兰、王强,显然是之前的要价,没能和这姐弟俩谈拢。
“大侄儿。”石宝峰伸手指了下那两张白化紫貂皮,然后抬起手、竖着食指,道:“一万块钱。”
“哎呦我天呐!”赵军惊讶地看着石宝峰,而石宝峰一笑,却是没说什么。
看石宝峰的态度,显然是挺认准这个价的。
赵军看向王美兰、王强,王强笑道:“我说让你四叔让一口,你四叔都不干呐。”
“强子,这真让不了。”石宝峰苦笑着说了一句,就听王强问他:“那四哥,你拿到山下卖,给你多少钱?”
这两张白化紫貂皮都是熟好的皮子,到石宝峰手里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直没卖出去,问题应该就出在价钱上。
“山下……”石宝峰迟疑一下,道:“强子,你四哥不撒谎,该咋回事儿就咋回事儿。这两张皮子,我还真拿下去问了,他要一张给我两千,我没干。”
“四哥,你看呐。”王强说着,递给石宝峰一颗葡萄烟,并笑道:“城里大商店给价,一张两千,两张四千。完了你不干,你要一万,要的有点儿太狠了。”
“呵呵……”石宝峰一笑,道:“强子,他给四千,我不是不干嘛。我要一万,有人收,我就卖。”
虽然王强不认同石宝峰要的高价,但做买卖就讲一个愿打愿挨,嫌贵可以不收,不至于急头白脸的。
所以,王强就像没事儿一样,划着火柴先给石宝峰点着烟。
这时,徐春燕端着沏好的茶水进来,由王美兰接过,送到了石宝峰面前。
之前都给石宝峰沏过一回茶了,但他走过一次。徐春燕也是勤快,马上就将其喝剩的茶倒了,并将茶缸子刷洗一遍。
如今石宝峰去而复返,眼瞅着坐东屋炕上唠起来了,徐春燕才又为其沏了茶水。
“姐呀,别忙活了。”石宝峰轻扶下茶缸,先跟王美兰客套一句,然后又对王强说:“不是老四心黑、认钱啥的,兰姐还有强子,你们也知道我家里啥情况。去年我一个侄儿结婚、一个侄女出门子,那都是我张罗的。
这过年我还俩侄儿结婚,也得我张罗。完了我自己家大小子呢,过年十七了;二小子过年十五,这眼瞅着也都需要钱。”
“嗯,嗯。”抽烟的王强连连点头,抬手指了下茶缸,道:“四哥,喝水啊。”
“嗯呐。”石宝峰应了一声,然后道:“也不是我瞎要价,就我一小前儿啊,就总听我爹念叨。说是早些年那时候,有个什么少帅呀,专门派人找这白色的大皮,说是送给什么四小姐、八小姐的。
那年头,一张白色大皮就能卖一百块大洋,那顶现在多少钱呢?但以前我也不知道啊,我说我夹那么多年大皮,我也没看着白的呀。这是去年……前年,86年上大冻,快到阳历年那时候了。
赶一场大雪,我搁山上下十二个踩板夹子,夹着四张大皮,里头有这么两个白的。这我才知道,真特么有这玩意啊。”
说到此处,石宝峰吸了口烟,然后皱眉思索了一下,才道:“去年那是……十月份前儿,还是十一月份了?反正也就那两溜儿,有两个河北来的,那是爷俩,来收皮张啥的,就收到我家了。
我把这两张皮子拿出来给他们看,他们也相中了,完了谈的这么一个价。先头我要一万二,后来他们讲到一万,我也答应了。”
听石宝峰这番话,赵军与王美兰对视一眼,这石宝峰的话应该掺了水分,但他口中的爷俩,想必定是那郑家父子。
“四哥,那他们咋没给这皮张拿走呢?”王强问,石宝峰皱眉说道:“那天他俩到我家都啥时候了?那都黑天了,爷俩待一会儿就要走,说是兜里没带那么多钱,要上他大舅哥家取(qiǔ)钱,完了过两天再来。”
说着,石宝峰往易拉罐制成的烟灰缸里弹下烟灰,道:“我在家等他们三天,那三天我连山都没上。等到第四天他们才来,来了跟我说啥?说带的钱花没了,要回河北取钱再来。”
听他这话,赵军三人都乐了。郑家父子第一次来赵家,买了熊胆,还买了坐等发财。临走之前,王美兰又卖给他们几张灰皮,整得郑家父子差点连回河北的路费都没有了,还哪有钱买石宝峰的白化紫貂皮了。
等回河北取完钱再来,那爷俩光忙活着搞假冒伪劣。但他们最后,应该会在临走之前去趟石宝峰家,将白化紫貂皮买下来。
可那爷俩没能回得去家,也就没能再跟石宝峰联系。
王强把烟头摁灭,才对石宝峰说:“四哥,那爷俩是不是晃你呢?”
“不像。”石宝峰摇了摇头,然后也将烟头摁灭,道:“反正强子,我就要这个数了。这玩意,可能一辈子也见不着第二回了。”
“老舅。”这时,赵军问王强道:“那前儿你跟我四叔怎么商量的?”
“给五千,他不干。”王强如此说,赵军看向石宝峰问道:“四叔,我再给你加一千呢?”
“不行,不行。”石宝峰摇头,道:“大侄儿,那差太多了。”
“啧。”赵军闻言砸吧下嘴,看着眼前的两张白化紫貂皮,再问道:“六千五?”
石宝峰还是摇头,然后说道:“大侄儿,我给你少让一口,九千五。”
刚才还说一万块钱不讲呢,此时就已降了五百,赵军一看有戏,但也摇头道:“四叔啊,四五千一张大皮,那也太吓人了。这么地吧,我给你六千八。”
赵军又给了加了三百,石宝峰仍然不同意。但说实话,石宝峰是真想卖这两张皮子。就像他说的,家里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他也怀疑郑家父子是扯犊子,但王美兰、王强之前给的价太低,远远没达到他心里的价位。
此时赵军一口一口地往上给加价,石宝峰却不能一口一口往下减呐,那成啥了?
于是,石宝峰就张罗要走。
王强见状连忙拦人,王美兰则替赵军递了口价,道:“四兄弟,给你凑个整,七千行不行?”
石宝峰稍微有个停顿,然后摆手道:“不行,姐。”
拒绝以后,石宝峰又补了一句,道:“你们要真想收的话,就给我九千块钱。我看你面子,再给你们让五百。”
“四叔。”赵军拦下话茬,对石宝峰说:“我诚心买,你诚心卖,你给我报个实价。要行呢,我就拿着了。”
听赵军这么说,石宝峰犹豫了两秒,然后道:“八千六百块钱。”
见赵军还是摇头,石宝峰叹口气,道:“大侄儿,这要再不行,那我就回去了。”
说着,石宝峰拿过两张白化紫貂皮,开始卷筒准备走。
“唉呀,四哥。”看到赵军给自己使眼色,王强忙对石宝峰说:“你回去了,你这两张皮子卖给谁去?”
王强一句话,给石宝峰问住了,但这时候不能轻易撒口,石宝峰一咬牙,道:“等河北那爷俩再来的呗。”
话是这么说,虽然石宝峰不知道郑家父子被抓的事,但他也感觉那爷俩不能买他的皮子了。
听石宝峰这么说,王强看向赵军。见赵军淡定地看着石宝峰卷皮筒,而没有任何动作,王强就没再和石宝峰说什么。
石宝峰在赵军、王美兰、王强的注视下卷好一张皮子,这时候他心里有点慌,当拿起第二张皮子时,石宝峰吧嗒下嘴,道:“我夹十五年大皮,就见着这么两张白的。”
王美兰、王强闻言,姐俩双双看向赵军,见赵军没有动作,他们就不吭声,任石宝峰继续动手卷皮筒。
等两个皮筒并排放在炕桌上以后,石宝峰忍不住对赵军说:“大侄儿,你能不能再给加点儿了?”
“四叔啊,七千不少了。”赵军皱着眉头、眨巴着眼睛,道:“我还能给你加多少啊?”
“多少加点儿呗。”石宝峰道:“老话咋说的,物以稀为贵呀,你出去打听、打听,谁见过白大皮呀?”
“唉呀!”听石宝峰这话,赵军叹了口气,看着桌上的两个皮卷筒,紧接着抬头道:“四叔,我只能、只能再给你加二百块钱。”
“七千二?”石宝峰问,赵军重重点头,道:“就这个价了。”
“这……这也不行啊。”石宝峰道:“咋地也得八千二呀。”
“四叔,那真给不了。”赵军摇头,道:“七千二就不少了,合三千六一张,跟那普通大皮比,快翻一倍了。”
“咋也应该翻一倍。”石宝峰闻言,拿过一个皮卷筒,道:“夹一百个大皮,也看不着个白的呀。”
“唉呀!”赵军叹了口气,右手往脑袋上一摸,然后往后脑勺一抚,一副犯愁的样子。
王美兰见状,忙扒拉了赵军一下,然后对石宝峰说:“四兄弟,你听姐说句话哈,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姐,你说。”随着拉扯,石宝峰逐渐落入下风。但不是赵军欺负人,而是王强那句话说的对,出了这个门,你卖给谁去?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赵军给的价也接近了石宝峰的心理价位。
“七千五百块钱。”王美兰对石宝峰说:“四兄弟,你要说行,姐现在给你点钱。你要说不行,那中午你也在这儿吃完饭再走。”
“七千五……”石宝峰皱眉、歪头,一副难以决断的模样。
“行啦,四哥。”王强在旁溜缝,道:“七千五行啦,到份儿了。”
“唉呀……”石宝峰长长地叹了口气,手往赵家炕桌上一拍,道:“行啊,七千五就七千五吧。”
说完,石宝峰手按着两个皮卷筒,往前一推,对赵军说:“拿去吧,大侄儿。”
赵军闻言,接过两个皮卷筒,将其转交给王美兰,说:“妈,赶紧给我四叔点钱。”
“哎,好嘞。”王美兰接过来以后,快步向西屋走去。
不多时,王美兰拿来七沓半大团结,将其摞在炕桌上,对石宝峰说:“四兄弟,你查查。”
石宝峰没客气,伸手拿过一沓大团结。而这时,王美兰道:“四兄弟,你查着。我去给你做饭去,完了中午在这儿吃。”
“姐,你别做。”石宝峰拒绝道:“你做,我也不能吃,家那头还有事儿呢,我马上就得回去了。”
听人家这么说,王美兰就没再强留。石宝峰查完一沓,就将钱塞在他棉袄内兜里。等全查完了,石宝峰起身告辞,赵军、王强将他送出门外。
目送石宝峰离去,舅甥二人回头时,就见李宝玉、解臣翻墙而过。
看着李宝玉手中那鼓胀的熊胆,王强笑着问赵军说:“大外甥,又杀个铜胆?”
“嗯呐。”赵军笑道:“今天还行。”
李宝玉将熊胆挂在仓房,汇合三人一起进屋。
有人来卖货的时候,王美兰、王强在东屋待客,赵玲、徐春燕等人都在西屋。
等石宝峰一走,都到外屋地来准备做饭。
赵军一进屋,便问王美兰说:“妈呀,那俩白大皮呢?”
“搁你那屋呢。”王美兰抬手往西屋一比划,道:“我装那三角兜里了。”
在东屋待客、谈生意,即便是谈妥了,王美兰也不能拽开炕柜给人拿钱。
所以,她把钱袋子放在西屋,放在李彤云手里。刚才买那两张皮子,王美兰也将它们放在了西屋。
听王美兰如此说,赵军抬手往西屋一比划,对李宝玉、解臣道:“走,咱看看那皮子去。”
“啥皮子呀?”李宝玉、解臣都有些好奇。
三人进西屋时,李彤云正坐在炕上算账呢,见三人进来,李彤云忙和他们打招呼。
“妹子。”赵军指着炕沿边鼓鼓的三角兜,问李彤云说:“刚才买那俩皮张都在这里呢?”
“嗯呐,军哥。”李彤云反手用铅笔屁股指了下三角兜,道:“今天收的大皮都在这里呢。”
这姑娘跟着商会混了几天,都认识大皮了。
“今天收这么多大皮?”赵军一愣,就听李彤云说:“都是刚才来那人卖给咱的。”
赵军闻言,忙侧身在炕沿边坐下,拽过三角兜单手从里面掐出那两个皮卷筒来。
“唉呀!”李宝玉、解臣一看,俩人的注意力瞬间被那两个皮卷筒所吸引。
“军哥,这啥呀?”解臣惊讶地问,而一旁的李彤云也凑了过来。
这姑娘很懂规矩,刚才她就很好奇,但王美兰随手把这皮子放兜子里了,这屋就她自己,她也没去翻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等赵军将皮卷筒打开,李彤云并没觉得怎样。之前赵家收了一大堆白狐狸皮,在她看来这个还没有白狐狸大呢。
“哎呦我天呐!”李宝玉拿过白化紫貂皮,摩挲了两把后,惊讶地看着赵军问道:“哥哥,这是大皮呀?”
赵军先是点了两下头,然后笑问李宝玉说:“宝玉,你猜多少钱?”
“多少钱呐?”李宝玉反问,赵军笑道:“两张七千五?”
“啊?”李宝玉、解臣、李彤云都大吃一惊,而这时候,王美兰、王强也进来了。
“儿呀。”王美兰过来就问赵军,说:“这玩意……咱这么贵收的不能砸手里吧?”
“妈,你就放心吧。”赵军接过李宝玉还回来的白化紫貂皮,对王美兰说:“等我们到河北,就这两张皮子挣的,能赶上咱那些皮张、熊胆加一块儿挣的多。”
听赵军的话,众人更是惊讶。
王强从赵军手里拿过白化紫貂皮,摩挲两把后,问赵军道:“大外甥,这玩意你要卖多少钱呐?有人买吗?”
“老舅啊。”赵军笑道:“咱家呀,在这屯子、在这林区算条件好的。但要到大城市,那有的是比咱有钱的。”
……
今天中午吃的挺简单,主食是煮冻饺子,菜是焯萝卜干和酸菜心蘸酱。
没等吃完饭呢,生意又上门了。
王美兰、王强撂下碗筷,到东屋去招待人。
来人是永福屯的,到这儿就卖了两张灰皮,但抽了两颗烟、喝了半缸茶水,坐了将近半个小时再走。
送走了人,王美兰、王强再回来吃饭的时候,饺子都坨了。
赵玲说要把饺子给姐弟俩煎一下,但王美兰没让、姐俩着急忙慌地吃完饺子,刚撂下筷子还没等喝饺子汤呢,又来生意了。
一下来了仨人,其中有两个熟人,是魏铁、魏金两兄弟。
他哥俩夹的黄叶子,早就卖给赵家了,今天是陪着魏金的大舅哥过来的。
魏金的大舅哥家住新星屯,今天到这儿来卖了七张黄叶子。
招待这仨人,又花了二十多分钟,直到下一伙卖山货的来,他们才走。
新来这伙人也是熟人,永胜屯的蒋明、魏来,俩人拿了三颗熊胆,从赵家换走了四千块钱。
赵军将两人送出院外,并再次向魏来承诺,明年开春会给魏来弄一窝狗崽子。
等回到屋里,赵军看王美兰、王强坐在炕上喝水,他有些心疼地对二人道:“妈、老舅,你俩这一天不着闲啊?”
卖山货都赶黑天之前来,而林区冬天黑天早,所以三点之后就没人了。而三点之前,属实挺忙。
最近这些日子,赵军白天都在外面跑,第一次体会到王美兰和王强的不容易。
“唉呀!”王美兰叹口气,道:“那咋整啊,儿子?来的都是十里八村,不少都是屯亲,再就老邻旧居的,上咱家来了,你不得招待嘛?”
没办法,这年头就这样。莫说人家来卖东西,就是来串门唠嗑。只要进家门了,就得端茶倒水、桌上桌下地招呼着。
“哥哥。”这时,李宝玉从西屋过来,对赵军说:“走啊,上我家睡一觉去?”
他们今天上山打围、拽熊也累了,到家睡个午觉属于正常。
可赵家东屋待客,西屋女人们坐炕上织毛衣,赵军他们想午睡就得去隔壁李家。
不光是他们,就连赵虹、赵娜、李小巧中午回来,都是在隔壁吃的饭。
“去吧,儿子。”王美兰很体恤自己儿子,摆手道:“你跟宝玉去吧,休息、休息。”
王美兰话音刚落,屋外狗又叫上了,又来客(qiě)了。
赵军招呼李宝玉、解臣躲到西屋,不管来的是谁,他一个小辈的,王美兰、王强在家,不可能让他单独陪客。
所以说,赵军没法替王美兰、王强分担,他要不躲起来的话,他还得跟着陪客。
王强出门,将人请进东屋。趁着他们寒暄的时候,赵军三人溜出家门,翻墙到了李家。
进到李宝玉、李如海的房间,哥仨平躺在炕上,热乎乎的火炕,烤得身体祛乏,这叫烙腰、烙腚。
听赵军叹了口气,躺在赵军左边的解臣,很有眼力见地说:“军哥,这一天,我婶儿跟咱老舅也太辛苦了。一天不着闲,我妈她们还没法替他俩。”
这是赵家,旁人没法替他们待客。
“过几天是不就好了?”李宝玉压低声音问道:“大前天晚上,从东院回来,我听我爸跟我妈念叨,不应该让如海干营林保卫,应该让我大爷干。”
虽然李大勇没说动金小梅,但李宝玉感觉以赵有财的“能耐”,他一定能成为最后一名营林保卫员。
“嗯呐。”赵军一笑,道:“他今天是最后一班岗,明天就让他在家替老舅。”
“军哥,那时间长了也不行吧?”解臣道:“我看看今天来那帮人,一个个的屁股都挺沉,坐下就不走。”
是啊,他们来卖货顺带串门,赵家人就得陪着。关键是陪完这个,还有下一个。陪一天的话。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
“我特么是得想个招。”赵军听解臣的话,咔吧着眼睛想办法。
……
随着夜色笼罩山林,一天的工作即将结束。
赵有财手拿一盒石林烟从中间一撕,双手一掰,将一盒烟撒在桌上,然后招呼后厨众人道:“来,来,抽烟。”
大伙纷纷上前,但没有谁去拿烟。
此时赵有财的小徒弟柳文化问赵有财说:“师父,你真走啊?”
“老小啊。”赵有财拿过一根烟,别在小徒弟耳朵上,道:“你好好干,多跟你大春叔、大名哥学。”
他们这辈分比较乱,属于各论各叫。
说着,赵有财拿起一颗颗烟分给众人。
“唉呀!”赵有财在自己哭丧脸的三徒弟胳膊上一拍,笑道:“这都干啥呀?我特么又不是搬家离开这林区,咱又不是见不着了。”
说完,赵有财把烟给三徒弟塞在嘴里,道:“我这回自在了,等我上山打着野猪、狍子,我张罗一桌,咱大伙乐呵、乐呵。”
赵有财这个人,在徒弟面前,还是很有师父样儿的。而且他外冷内热,不论哪个徒弟有困难,赵有财都会帮一把。最主要的是他教徒弟也不藏着,他会的都交给徒弟。
这样的赵有财,在一食堂的威望很高,他的所有徒弟更是都对他言听计从。
如今赵有财要走,虽然不是搬家,但这些人也都舍不得他。
到这个时候,赵有财也有些舍不得了,但想想从今往后,领狗背枪、呼啸山林,赵有财又变得坚定起来。
随着下班铃声响起,赵有财迈步往外走,在撩开棉门帘的一瞬间,赵有财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明天我就要迎接新生活了!”赵有财抬手,高高撩起门帘,迈步走出了一食堂。
……
今天赵家的伙食不错,有野猪肉烩酸菜、红烧野猪排骨、烀野猪拆骨肉蘸蒜泥、野猪腿肉炒蒜薹……
这野猪肉是买的,是赵玲从陈大赖家买来的黄毛子。
昨晚上回家的时候,看到陈大赖和两个小舅子,三人拖着两个黄毛子回来,赵玲直接把两个黄毛子都要了。
拽到她家后,她和王强直接扒了一个,另一个扔在外面冻上,准备等赵军走的时候,让他拉去葫芦岛送给赵威鹏。
开完膛剩六十多斤的黄毛子,才扒出三十七斤好肉。
烀肉的时候,王美兰就感慨,以前都是自己家往出卖野猪,没想到现在自己家竟然需要买野猪吃了。
随着一道道菜上桌,上班的五人回来了。
回到家的赵有财,高调宣布自己已成功调岗,从一名厨师成了营林保卫员。
紧接着,赵有财就表态,自己调岗的目的是为了回家来帮忙,让赵家商会做大做强。
赵有财话音落下,屋里掌声雷动,王强更是将巴掌拍红了。
男女分屋落座,今天晚上的赵有财很是开心,频频举杯邀请大伙共饮。
今晚的王强也很高兴,两次举杯张罗敬他姐夫酒,直到第三次的时候,王强被赵军用眼神制止了。
酒足饭饱,食客们各回各家。
微醺的赵有财平躺在炕上,闭眼脸朝棚左脚搭右脚,一边摇晃,一边哼唧着:“正月里来是新春,我留情郎看花灯。花灯戏舞真热闹,看我情郎真不真”
哼唧到此处,赵有财脚一顿,嘴里再问道:“真不真?”
王美兰拎着暖瓶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的赵有财,还有在炕另一边盯着她们爹的赵虹、赵娜。
“别哼唧啦。”王美兰过去扒拉赵有财一下,道:“起来洗脚。”
赵有财呵呵一笑,手撑着炕起身,然后就听王美兰道:“我这一天没着闲,累的我这后背都疼,你洗脚都不能自己整。”
“我自己来,自己来。”赵有财忙接过暖瓶,然后从靠墙的桌子底下拿过立着的洗脸盆,紧接着就招呼两个闺女道:“二闺女、老闺女过来,爸给你俩洗脚。”
招呼完两个小丫头,赵有财冲王美兰一摆手,大包大揽地道:“兰呐,明天你啥也不用管了,有你老头儿呢。”
今天家里突然来人,我就没进去城,明天有雪还降温,晚上零下十度,这几天我就先不出去了。
不知不觉,这本书写了一千天了,写了520万字。
一开始写书的时候,没想到有今天,那时候我三天、两天才更一章,十万字写了将近仨月。
后来上架更新也不定时,头一个月连满勤都没有。后来看书的人越来越多,人家告诉我不行啊,不更新你得请假呀。
慢慢地,用老话说就像小夹板似的,给我套上了。这么一晃就1000天了,想想还挺感慨。
我有时候更新费劲,有时候还掉链子,兄弟们都不跟我一样,对我很宽容,我心里有数。
感谢兄弟们一千天的陪伴,以后我一定多努力,争取多写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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