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幢医务大楼里没有半点人声。
鬼气森森的。
就连值班的护士都不见了踪影。
恩瑾惯常是不怕的,鬼见了他反而要抖上三抖。
顾萌忙着安抚突然娇气的恩瑾,就没了观察周围气氛的心思。
角落的阴影里,一只眼睛眨了眨,带着仇视和愤懑的意思,再次缩回暗处。
攀附在墙上的常春藤小心翼翼地往天花板上收缩,发出窸窣响动,只是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
像一条在沙漠里安静猎食的响尾蛇。
顾萌仍旧坐在床上,双手捧住恩瑾湿漉漉的一张脸,用掌侧将他脸上的水渍往两边推开。
“心情好点了吗?”他嗓音温和地打趣,“怼怼小朋友?”
恩瑾俊脸通红,湿哒哒的眼睫扇了扇,眼睛别扭地朝左下方瞥。
反正就是不愿正视对面的人。
因为哭过,恩瑾的薄眼皮上透出一层樱花色的淡粉。
垂着视线时拉伸了眼尾弧度,可能是还挂着泪珠的缘故,此刻看上去倒不显出薄情,竟意外地可怜又可爱。
顾萌看着这样的恩瑾,忽然手痒,暗中捏住他两边耳朵揉了一把。
“回去吧?”他放下手,提议道,“囚室里好歹安全些。”
在医务室这种地方睡觉,心里总觉得没着没落。
恩瑾点点头,转过脸时悄悄歪了下头,在肩上蹭了一把眼泪。
顾萌没想到会被恩瑾一路抱回去。
公主抱。
恩瑾抱着一个大男人,全程不带喘息,从容不迫间仿佛只是捞着一片叶子。
可见臂力、腰力是何等的怪物。
眼见宿舍楼就在前方,顾萌拍拍恩瑾的肩,继续好言好语地跟他打商量:“放下来行不行?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公主,要什么公主抱?”
昏暗的路灯下,恩瑾冷哼一声,意味不明道:“你可不就是。”
……我的公主。
总是被恶龙抓走的公主。
还固执地不需要骑士……
想着想着,没出息地把自己给闹红了脸。
好在夜色暗淡,掩饰住了某人的纯情。
“你说什么?”顾萌没听清,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腿,执意要下地。
谁想恩瑾颠了他一下,低下头有些凶恶地威胁说:“再吵?再吵堵上你的嘴!”
顾萌:“……”
你这是什么糟糕的霸道总裁台词。
再说……
你倒是堵啊。
借你个胆子你倒是堵啊!
躺靠在恩瑾的臂弯里,顾萌内心嘀咕一番。
自暴自弃地脑袋向后仰。
随他去了。
恩瑾抱着顾萌走进宿舍楼里,迎面遇上另外三个今夜巡逻的玩家,都是一副刚准备上楼的样子。
齐刘海妹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飘来飘去,道:“你们这是……”
看到一个帅哥打横抱着一个美男,妹子的眼神逐渐犀利起来,探究意味十足。
顾萌被她盯得脸烫,悬空的小腿不自觉上下摆了摆,支吾着对恩瑾道:“我……好多了,不晕了,可以下来了。”
恩瑾看出顾萌的窘迫,难得的善解人意,在人前将他放了下来。
过程小心翼翼,就跟放一尊琉璃似的。
“巡夜时摊上事儿了,受了点伤。”顾萌指指额上左三圈右三圈缠着的纱布,朝对面三人解释,“你们今晚还顺利吗?”
“我听小潘说了你们遇鬼的事,听着怪瘆人的。”齐刘海想起不久前潘彼得绘声绘色的描述,像是觉得冷地双手环住自己,又回答道,“我们下半夜倒没发生什么,一切都顺利。”
“那男鬼可能一晚也就出没一次。”另一个男人明显松了口气,没守住嘴,心里话都给吐了出来,“还好先被你们给遇上了。”
顾萌:“……”
面对这么不会聊天却又不带恶意的人,他真是……
不知道说什么好。
似乎是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个男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面还站了位瘦高个的男人,犹豫着开口,“巡逻的时候总觉得有声音在叫我,回头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齐刘海和另一个男人不自觉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意思。
齐刘海磕磕巴巴道:“我……我其实也听到有人在背后叫我,不过就那么一次!当时还以为是幻听。”
另一个男人没说话,但通过表情能够看出,他也遇上了同样的怪事。
宿舍楼里白炽灯全开着,光线将空荡的走廊照得冰冷苍白。
连周身空气仿佛都比外面冻了好几度。
对面三人陷入了沉默,低着头兀自想着心事,脸色却逐渐难看起来。
“回去吗?”恩瑾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侧头问顾萌。
顾萌点了下头:“嗯,走吧。”
恩瑾上前,微微弯腰,似乎又想把顾萌打横抱起来。
惊得顾萌连忙一巴掌拍他肩上,瞪他一眼,又瞥向一旁三人,压着声道:“我自己走!”
上楼时,顾萌听到身后几人的交谈声。
“应该没事吧。”瘦高个说道,“说不定只是巧合而已,我以前也经常莫名其妙听到有人叫我来着。”
“对对对。”另一个男人道,“而且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真被鬼盯上了,后果应该像刚刚那位一样才对,怎么也得弄个头破血流吧。”
顾萌:“……”
兄弟你是真不会聊天。
齐刘海犹犹豫豫的:“希望如此吧……不过我们也别自己吓自己了,人这么多,哪儿那么容易出事,今晚都累了,好好休息吧……”
随着距离的拉远,谈话声也轻了。
顾萌扶着栏杆,若有所思地慢慢朝前走着。
可很多事依然觉得云里雾里,想不透。
他拧了下眉,用手肘顶顶一旁的恩瑾,凭直觉提醒道:“如果晚上听到有人叫你,别理会,只管向前走,记住了吗?”
说不定一回头就是一张惨绿的脸。
“担心我?”恩瑾瞥他一眼,轮廓分明的侧脸又冷又傲,“还是先管好你自己。”
跟着心底小声补充:“你管好自己不出事就是帮大忙了。”
顾萌摇摇头,习惯了他冷嘲热讽的说话方式,便也没再说什么。
隔日,守夜的几人普遍起得晚。
都是睡到中饭的时间点才起床。
相约着到了食堂,坐下还没多久,就看到玩家里那个眼镜男朝他们走来。
“听说了吗?有两个人不见了。”
一上来,就是个不详的消息。
顾萌和薄晔等人面面相觑,齐声问道:“谁?”
经了解,两个消失的男人同样是昨天夜里巡逻的。
室友关系。
昨天晚上,顾萌和恩瑾在回去的时候还见过他们。
先发现他们不见的是齐刘海的妹子,后来不少玩家留心寻找,毫无结果。
“目前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出事了。”眼镜男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子上,扫视了一圈道,“但出事的概率会比较大吧,因为你们也是昨晚巡逻的,所以想来问问有没有什么想法。”
顾萌回想昨晚的事,觉得那两人要是真失踪了,多半是因为男鬼的原因。
正要说些什么,隔壁桌坐下三个人。
“终于不是土豆炖牛肉了。”是矮个子男人的声音,道,“今天是烤牛肉?”
“可能吧。”另一人附和道,“这孜然味还挺香,有口福了,刚想说这两天的菜都吃腻了呢。”
眼镜男回头看了眼,想到了什么,又转回来。
他对一桌五人道:“到饭点了,你们先吃饭吧,我不打扰了,有事大家下午再聊。”
顾萌等人点点头,跟他约定了大致的时间。
顾萌去窗口打饭,果然看到换新菜色了。
今天不再是土豆炖牛肉,而是换成了包心菜和烤肉。
他端着餐盘往回走,路过其他犯人的桌旁时,不经意扫了一眼。
却见大家餐盘里的依然是土豆炖牛肉。
经过几桌,看到的都是这种情况,不禁有些奇怪。
顾萌回到座位旁,放下餐盘,说:“好像只有玩家换伙食了,NPC们依然是原来的菜。”
薄晔抽出一双筷子,慢条斯理地用餐巾纸上下擦了擦,递给一旁的唐止,淡淡道:“这游戏终于知道要善待玩家了?”
潘彼得闻着孜然烤肉味,看着面前酥脆金黄直冒油的肉皮,简直要馋哭了。
他夹起一块四四方方的肉吹了吹,道:“这里伙食真不赖,我先开动了!”
顾萌正要拿起筷子,却见恩瑾盯着餐盘不动。
“恩瑾?”他唤了声,提醒道,“不吃饭?”
恩瑾仍然盯着餐盘,淡声说:“不是牛肉的纹理。”
“…………”
一桌子人停下动作,看向他。
潘彼得刚把筷子塞嘴里,还没来得及嚼一口喷香的烤肉,茫然道:“啊?”
这时,隔壁桌一个男人突然顿了一下。
男人似乎是察觉到异样地动了动嘴,抬手从嘴里扒拉出一根半长不短的头发。
他拎着头发,嫌弃地皱眉:“这厨房的卫生也不怎么样啊。”
顾萌闻声,朝隔壁看了一眼。
此时又听身旁恩瑾道:“是人肉。”
餐桌上沉默半刻。
之后是筷子纷纷掉落的声音。
潘彼得朝旁边一弯腰,直接呕了出来。
隔壁桌三人仍吃得津津有味,矮个子男人喝了一口汤,道:“哎?你们说突然失踪的那两个人还能不能找得到?”
潘彼得吐了个昏天地暗,脸色惨绿,奄奄一息,在房间里躺着不能动了。
于是没有参与到玩家们的集会中。
眼镜男的房间里聚集了十来个人。
顾萌扫视了一圈,发现大多数人面色难看,大概是被中午那餐肉给膈应的。
他注意到齐刘海的妹子不在人群里,问道:“昨天巡逻的那个女生在哪里?”
“她听说有两个人消失后,又在餐盘里被发现……”小平头回答他道,“受了点刺激,在房间里休息了。”
顾萌了然。
从昨晚的谈话中可以听出,妹子对自己的处境一直很担忧。
现在又出了这种事,可能要致郁了。
薄晔看时间差不多了,开门见山道:“目前为止已经找出了两张卡牌,如果找全了所有的牌,可能会拼出一张地图,所以这场游戏需要各位的配合,大家今天有新的发现么?”
眼镜男摇摇头,说:“上午我们继续在文体活动室里搜索,又找到两张空的卡牌,其他的倒是没找到。”
“有用的牌只找到两张,空白的却已经翻出三张了……”唐止背靠在门边,看着外面的走廊,自言自语地说,“干扰项会不会太多了?而且……设置干扰项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个……”就在这时,人群间一个瘦小的女生举了下手,面色尴尬道,“其实……昨天我们也搜到不寻常的东西来着……”
眼镜男机敏地问:“你指什么东西?”
“一张卡牌。”瘦小女生对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又向大家补充道,“在活动室管理员的办公桌上找到的。”
眼镜男叹气:“这种信息你应该早点说才对。”
瘦小女生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因为不确定有什么用……就没拿出来给大家看。”
御姐站在窗边,明显是不信任地嗤笑了一声。
瘦小女生的同伴从背包里掏了掏,拿出来的却是一个水晶球。
她在室内环视了一圈,递给靠得最近的眼镜男。
眼镜男将水晶球拿在手里看。
果真在水晶球的液体里看到一张漂浮着的卡牌,跟已有的另外两张的规格一模一样。
只是液体里充斥着很多絮状物,看不清卡片上的图案。
他没什么头绪,便将水晶球传给了薄晔。
薄晔把水晶球拿手里转了转,问那个瘦小的女生:“你们没想过把它取出来?”
女生道:“这……根本取不出来吧,水晶球是封死的呀。”
小平头摇摇头,不赞同地说:“既然把卡片放里面,肯定就有取出来的方法,找找底座有没有机关之类的。”
眼镜男推了下眼镜,学识满满:“或者搜搜监狱里有没有氢氟酸,可以把表层的玻璃给溶解了,这样拿出来也方便。”
矮个子男也加入了探讨,摸着下巴道:“我觉得可以找锯子先把底座给锯了,从底下把卡片抽出来。”
另一个男人又说:“我觉得不能轻举妄动,免得破坏了里面的卡牌,不过可以……”
大家一时间纷纷为如何取出卡片出谋划策,讨论得热火朝天。
薄晔将水晶球拿手里颠了颠,挑了下眉梢。
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
水晶球摔地上。
碎了。
液体淌了一地。
众人:“…………”
薄晔蹲下身,从地上拎起卡片一角,拿空中甩了甩。
“这不就取出来了么?”他慢条斯理道,眼都没抬,“很复杂?”
“…………”
原先争论不休的几人不自觉轻咳一声,看向别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三张卡片为壁画的右上角。
画面中的天使背着十字架。
可惜的是跟前两张卡片的位置不连贯,因此凑一起依然看不出什么。
正当大家准备散去时,房间外,走廊里传来高分贝的尖叫。
“啊啊啊啊——救命啊——”
光是听声音就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惧情绪。
小平头神色一凛,第一个反应过来:“糟了,是她!”
说着就冲了出去。
唐止离门口近,微微探身就看清走廊里发生了什么。
一个女生从某间囚室里推门跌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叫,似乎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女生便是那个齐刘海妹子。
齐刘海哭得涕泪四流,扑进小平头怀里不停尖叫,偶尔能听清她破了音的喊声:“他在那里!他在那里!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众人起初还不明所以,可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尖叫,也渐渐被恐惧的情绪浸染。
人群里,胆小点的姑娘都缩到了后排。
潘彼得这时也开了门,睡眼朦胧地抓抓后脑勺,显然是被惊叫声吵醒。
“发生什么事了?”他顺着走廊左右看看。
右手边的走廊上堵了一堆人。
左手边正好是齐刘海妹子的房间,此刻门敞开着。
他迷迷糊糊地,下意识往左边走了几步,好奇地朝房里看去。
就见正对门口的墙上爬满常春藤。
常春藤中间软塌塌地挂着一套囚服。
黑白条纹衫,黑色长裤。
潘彼得奇怪地“嗯”了一声,犯困地眨眨眼。
谁会把常春藤当衣架?
可看着看着,渐渐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潘彼得揉揉眼睛,定睛仔细一看。
发现领口上方垂挂着什么黄色的东西,同样是软软的。
两边袖口也束着那种黄色的……
潘彼得走近几步,眯了眯眼,看清楚是黄色的……
皮……
人皮。
倒抽一口凉气,潘彼得瞬间心肌梗塞了。
他这时才看清前方为何物。
常春藤上挂着的不是一套衣服,而是一张套着衣服的人皮——
从头顶到脚底,完整地被剥离的一张人皮。
游戏进行到第三天下午,众人才感受到这个副本满满的恶意。
这根本不是什么逃生游戏。
而是真实的“死神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连受到冲击的玩家们一下子变得束手束脚,大多数人暂且躲回各自的房间,不再贸然行动。
潘彼得作为一个孩子,受到了太多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惊吓。
此刻正抱着顾萌嘤嘤嘤哭泣。
就算后背被恩瑾盯出一个洞了也不肯撒手。
顾萌偏过头,将小少年的脑袋往旁边扒拉一下腾出些许空间,艰难地看向另外三个男人,说:“原先以为两个都被烤了,现在看来,又瘦又高的那个被剥皮了。”
唐止点点头,坐在床边,舒展着一条腿,看着一整面墙的常春藤像是在发呆。
他一出神,说话时就忘了语调起伏:“我想起一件事。”
顾萌:“嗯?”
“最后的审判这幅画里,也有一张人皮。”唐止晃了晃搁在地上的脚,说,“使徒巴尔多禄茂因传道而死,死时被割下了皮,所以在画中他手上拿着的就是一具人皮,不过大师米开朗基罗将那具人皮画成了自己的脸。”
潘彼得泪眼朦胧地回头看去,哭到打嗝:“这么……嗝……残忍暴力的吗?”
唐止从常春藤上收回视线,淡淡道:“画中画了几位殉道的圣者,他们都是因传授道义而死,在最初的三百年间里,基督教徒们都是遭受打压和迫害的。”
恩瑾终于忍无可忍,沉默地拎起潘彼得的后领,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人弄到一旁,远离顾萌。
接着若无其事地走到洗手台前冲手。
“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画里还有一个细节。”恩瑾低着头,仔细、反复地冲着碰过潘彼得的那只手,低柔的声线缓缓道,“另一位殉道者,圣劳伦斯,手上拿着的是烤肉架……”
提及“烤肉”,潘彼得呕了一声立即捂住嘴。
薄晔见青葱一样的小少年又是哭又是吐,受刺激不小,被折磨得都快崩溃了。
于是可怜他,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顾萌立即意会过来,问:“男鬼收割人头的方式是按照壁画来的?”
唐止慢慢地点头,道:“有可能。”
顾萌兀自嘀咕:“有仪式感地杀人,好变态。”
潘彼得捧着搪瓷杯,喝了几口热水压压惊,抽抽噎噎道:“还有什么死法,能一次性告诉我吗?我想有点心理准备。”
其他人:“…………”
少年,出息点。
晚上八点不到,生活区里就完全死寂了。
顾萌躺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全是昨晚的鬼怪。
潘彼得在床边打地铺,整个人缩成一小团,道:“哥,你睡不着啊?”
顾萌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小少年乌黑的眼珠子一转,说:“要不……我上去陪你睡?”
他其实也睡不着。
经历了这一天,少年他顶不住惊吓。
一个人睡地板上,总觉得床底有什么要趁着他睡着时把他拖进去。
谁知话音刚落,顾萌都还没说什么,上铺突然探出一个脑袋:“你想都别想!”
“……”
潘彼得卷卷被子,老实躺平,再无二心。
顾萌没理会这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思考着说:“你们觉得111号房间里住了谁?”
想了想,又补充:“或者曾经住过谁。”
潘彼得摇摇头,没主意。
恩瑾低柔的声音从上方隔着床板传来:“一个曾经试图越狱的人,爱种花,会读圣经,可能也喜欢玩魔方。”
顾萌双手枕在脑后,抬起一脚撑在上铺床板上,笑:“怼怼,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恩瑾说:“猜的。”
顾萌一笑,低声说:“听着像是个有故事的人。”
潘彼得缩在地板上插话:“这里住过谁,管理员那里应该都有名册或是记录的吧?”
室内沉默半晌。
突然,顾萌从床上坐了起来。
恩瑾听到下方动静,眼睛朝一侧瞥了一下:“想去看看?”
顾萌干脆掀被子下床,一边穿鞋一边道:“还是怼怼最懂我。”
潘彼得在被子里扭了扭身体,不甘不愿地哀求:“哥,这么晚了,睡觉呗,你不怕再遇到昨晚的男鬼吗?今晚好好睡一觉不好吗?”
顾萌起身拍拍睡衣上的褶皱,对他说:“你睡觉,我和怼怼去就好。”
恩瑾此时也从上铺跃了下来。
潘彼得蹭得一下爬起身,万万不愿意一个人在室内呆着。
开玩笑。
隔壁还挂着一张人皮呢。
管理室在一楼西北角。
虽然走廊里空荡荡的,但几人还是倍加小心地摸到了门口。
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以免打草惊蛇。
顾萌拿出金方的万|能|卡,在门上刷了一下后,带着身后两人走入管理室内。
顾萌打开房间里的一盏灯,环顾一圈后,在角落的一个立柜里看到一排排的档案夹。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柜子,说:“先从那里找起吧。”
潘彼得因为带着做贼的心思前来,整个人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他咬着手指看向门口,压低声道:“哥,不会被狱警抓住吧?抓住了会不会被拖出去枪毙?”
“不会的。”顾萌没当一回事,走到柜子前,不在意地说,“这个时间点肯定没人来。”
“咯噔”,“咯噔”,“咯噔”。
谁知话音刚落,走廊里就传来了缓而轻慢的高跟鞋声。
顾萌:“……”
恩瑾:“……”
潘彼得骤然瞪大眼,急得乱窜:“哥!说好没人来的呢!”
监狱里能穿高跟鞋的只有女狱警。
来人多半是米菲。
顾萌“啧”了一声。
他还什么都没干。
潘彼得这张乌鸦嘴。
“先躲起来。”顾萌决定道。
潘彼得在原地打转,慌得一批:“躲哪儿呢?空间这么小!”
恩瑾最淡定,目光扫视一圈,干脆利落地按着潘彼得的脑袋往下压。
潘彼得脖子一崴,差点交代了。
“哥!”
恩瑾辣手摧嫩葱,把小少年按到了办公桌底下的一小方空间里。
顾萌正在找适合自己的位置,不想被恩瑾拎住了后领口。
正在发愣间,就被甩进了一旁的衣柜里。
恩瑾关了灯,跟着蹲进了衣柜,带上柜门。
顾萌被堵了个结结实实,在狭小黑暗的衣柜里动弹不得,于是微微推着跟他几乎贴一块的恩瑾。
“你去别的地方!”他压着嗓道,“挤不下这里!”
“嘘。”恩瑾瞬间挨近,捂住了他的嘴。
接着,门锁“滴滴”两声。
高跟鞋走了进来。
“啪”的一声,柜门的缝隙里透进来一线光亮。
外面的灯打开了。
“……”
顾萌这才不得不消停。
高跟鞋的声音在室内来回晃了一圈,听着十分闲散,有些漫无目的。
顾萌好奇,眼神示意恩瑾松手。
待恩瑾松开后,他透过缝隙瞄向外面,恰巧见一双裹着黑丝的小腿经过。
那双小腿修长笔直,在黑丝的提升下透着一种欲说还休的意思,是个男人都能被吸引。
连带着,那人踩着高跟鞋走动时,一下一下仿佛能踩在人心上。
有点心动。
顾萌默默移开视线,后脑勺抵在柜壁上,暗叹:“好腿。”
前两天怎么就没发现米菲的腿这么好看?
没过两分钟,门再次被推开。
顾萌和恩瑾不禁对视一眼。
“警官,听说你找我?”
听到来人的声音,顾萌微微睁大眼。
薄晔!
薄晔晚上来这里做什么?
他在恩瑾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外面的高跟鞋声再次响了起来,接着是一阵沉默,偶尔响起轻微而诡异的窸窣声。
“你别这样……”
薄晔突然拒绝道。
说是说拒绝,但因为嗓音里含着沉而懒的笑意,一听便知心情是享受的。
顾萌神色跟着复杂,总觉得接下来,薄晔要干些对不起唐止的事。
恩瑾显然跟他想到了一处,皱了皱眉,悄声道:“薄晔这个渣男要搞事情。”
“……”顾萌无法反驳。
“怎么?”外面,薄晔语调慵懒,带着些调|情的意思道,“你这是要鞭笞我?”
随着话音落下,“啪”的一声皮鞭击打声在室内响起。
过于清脆,以至于顾萌后背都颤了一下。
跟打在自己身上似的。
恩瑾听出外面二人在干的是什么勾当后,忍不了,准备推门出去制止薄晔的不轨行为。
顾萌看出了他的意图。
虽然觉得撞破了尴尬,但为了唐止着想,内心并不反对,于是就没有制止。
就在恩瑾一手挨上柜门,正要使力时,房间里响起另一道冰冷而又清冽的男音。
“跪下。”
“舔|我。”
恩瑾:“…………”
喵?
顾萌:“…………”
我他妈……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同时红着脸别过脑袋,心底“艹”了一声。
误入薄荷糖夫夫的片场。
比撞鬼还不幸。
此时,房间里感到崩溃的不仅是他们俩。
潘彼得抱着脑袋缩在桌子底下,看着前方的黑丝美腿以及跪下的薄晔,泪流满面。
他还是个孩子。
他为什么要看这些?
为什么?啊?!
谁来救救孩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凉君,冰糖木糕的地雷~
明天晚上十一点更新。(不要在意时间,我只是想表达日更的心情,时间真的不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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