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晔毕竟是个斯文的男人,让两大一小去撞墙都是说笑的。
墙有什么错?
雪白可爱,撞坏了多可惜。
一刻钟后,薄晔甩甩右手,一弯身捞起掉在地上的外套,准备离开。
他回头看向对面三人,微微一笑,眼底却没半点零星的笑意,讽刺道:“照目前这种情况来看,没弄死你们就算爸爸爱你们。”
抱头蹲墙边如同在东莞遇上警察临检的三人组:“……”
可能薄神就是太爱他们了,才仅仅把他们打了个十级伤残的程度吧。
顾萌、恩瑾和潘彼得表面安静如鸡,心底却同时唾弃了一声——
呸!
我们没有你这种爸爸!
虎毒还不食子,刚刚这禽兽却把他们一个个摁在地上胖揍。
今天算领略到了,职业电竞玩家的手不仅打游戏厉害,打人同样厉害。
高爆发,高输出。
谁能顶得住?
没再理会缩在墙边的三人,薄晔将小西装式外套往唐止肩上一披,云淡风轻地揽着人出去了。
那对夫夫一走,潘彼得就龇牙咧嘴地瘫坐到地上,浑身都松了劲儿。
“哥,你给看看,我这儿怎么回事?”他指着一边脸蛋凑向顾萌,十分紧张自己的小白脸,“有没有肿起来?是不是破相了?好疼呐怎么办?”
顾萌瞄了一眼,敷衍道:“没事,多喝热水。”
潘彼得:“……”
就算是男孩子,被这么直男地对待也是会伤心的。
他小少年发誓,以后有了女朋友,绝对不跟她提“热水”二字。
潘彼得一圈圈揉着脸颊,一会儿看看恩瑾,一会看看顾萌。
恩瑾正站在办公桌边,低垂着视线,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
他嘴角有些破皮,也不知是刚刚被薄晔揍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潘彼得不敢多问,目光就掠了过去。
旁边,顾萌额上还一圈圈缠着纱布,站起来时身形晃了两晃,好在一把扶住了椅子背。
连伤患都没放过,可见薄神下手之狠毒,被围观夫夫情趣生活后心情之糟糕。
“说真的,哥。”潘彼得也跟着站了起来,忍不住好奇道,“你们刚开始不藏得好好的吗?怎么晔哥都准备离开了,你们突然从柜子里滚出来了?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呢吗?”
说着,就有些怨念。
这两人把他也给搭进去了。
闻言,顾萌和恩瑾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下。
他们悄悄朝对方递去视线,目光撞上后又匆忙错开。
脸红的低头抠着椅背上的漆。
拿纸巾按唇角的看向别的地方。
情状十分诡异。
但潘彼得可能是年幼无知,愣是没看出来两人间略显尴尬而羞赧的气氛。
“哥?”迟迟等不到回答,他又唤了声作出提醒。
顾萌走到档案柜前打开柜门,没去看潘彼得,意味不明道:“失误顶开的。”
潘彼得没听明白,正欲问详细些,恩瑾出声岔开了话题:“还不走?要继续查?”
他睨了一眼顾萌的背影,低柔的声音淡淡的。
“嗯。”顾萌从柜子里拿出一册文件夹,低头翻阅,莹润的白皮肤下仍然透着点红。
“放着好好的觉不睡,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件事?”他显然是心中有计较,道,“什么都没弄清就回去,不是白白遭受了毒打?”
恩瑾:“……”
潘彼得:“……”
说得也是。
恩瑾一目十行,翻阅速度快于常人。
很快,他就从众多文件中找到了犯人关押记录。
记录上只有犯人的编号,不显示姓名。
一个囚室通常住两人。
他们找到111囚室的记录,扫视了近七八页记录,发现有一个编号出现频率最高——
07。
“乖乖,这人是坐了多久的牢?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潘彼得又朝后翻了几页,叹道,“连着近十年都有他,也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届狱友。”
确实,诚如潘彼得所言。
编号为07的犯人的室友一直在变,唯独他一直关押在111号囚室内,到了后两年甚至一个人住一间。
顾萌找了找其他文件,没有更多值得注意的。
他猜测道:“在房间里找到的花盆和圣经应该都是07留下的。”
潘彼得摸摸这又摸摸那,东摇西晃,不解地问道:“哥,知道07这个编号有什么用吗?”
“可以试着顺藤摸瓜,多注意关于提及07的信息。”顾萌转念一想,又低声道,“不过也可能什么都摸不到,游戏里多数情况下要看运气,找到的线索不一定都有用。”
潘彼得趁机吹捧一波:“听说我萌总运气好到爆棚!肯定没问题!”
恩瑾左手指尖上正顶着一本杂志转动。
那杂志的封面上是几位身材火辣的红唇女郎,一看便知是狱警值班时消遣时间用的。
听了潘彼得的话,他凉凉地瞥了一眼,拖着调子说:“你指他在撞鬼这件事上运气好到爆棚?”
“……”
潘彼得默默缩到顾萌身后,小声嘟哝:“哥,恩怼怼的嘴一定要这么毒吗?”
顾萌笑了一下,摇摇头没说什么。
看表情是没有责怪恩瑾的意思。
离开前,顾萌看了眼墙上钟表的时间。
近十点。
他们离开房间也快两个小时了。
三人关好管理室的门,走在一楼的走廊上。
潘彼得伸了个懒腰,又揉揉有些胀痛的脸颊,欣慰道:“终于可以回去睡个好觉了,这一晚可闹得不轻松。”
话音刚落,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潘彼得抓抓后脑勺,茫然地回头看去:“哥?”
顾萌停在一间囚室前,正抬头看着门楣上的号码。
潘彼得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111号囚室。
小少年瞬间苦下脸,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的,说:“哥,你精力这么旺盛的吗?”
顾萌盯着门牌,若有所思道:“就进去看一眼。”
顾萌钻进洗手台底下,来到墙体后方几平米的空间。
木板还盖在地上,掩住了下方的洞口。
身后,恩瑾也跟了过来。
潘彼得从墙体破洞里探进一个脑袋,被灰尘呛得轻咳两声。
他昂着头环顾四周墙壁,问:“哥,这什么地方?”
顾萌半蹲下身,掀开地上的木板,望着洞口下方道:“可能是编号07打通的通道……如果他曾经试图越狱,那么顺着他留下的轨迹追寻,应该能找到逃生出口。”
“真的?”潘彼得听说有逃生的希望,眼睛骤然一亮,连忙通过墙上的洞爬了进去,“让我看看,这下面通向哪儿呢?”
他激动地跪到顾萌身旁,脑袋往地上的洞口探去。
谁知看到下方景象时,潘彼得脸色一白,身形一晃,差点一头栽下去。
以潘彼得的想象力,万万没猜到洞口直通宇宙。
有人深海恐惧症,潘彼得不巧是太空恐惧症。
看着巨大的无边无际的深蓝色,他只感到一圈一圈的晕眩以及密麻的恐怖。
好像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了,淹没在其中了,渺小得连粉尘都算不上。
越深的蓝色里似乎有越恐怖的东西在等待着他。
顾萌一手捞住潘彼得,好歹没让他掉下去,无奈地说:“你在上面待着,我下去。”
潘彼得退到墙边缩起手脚,慌张道:“哥,这下面别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掉入未知空间出不来就麻烦了,要不然还是别下去了。”
“没事。”顾萌挽起两边袖管,并不把他的担忧放心上。
他正要撑住洞口下去,后领被提住。
顾萌懵懵懂懂地回头看,问:“怎么了?”
恩瑾垂着视线看他,上翘的眼尾透着几分忍耐,道:“你就这么下去?是想体验太空漂流吗?好歹找点什么把自己拴住吧。”
“……”顾萌看得出,对方就差把“你有没有带脑子”写脸上了。
恩瑾打量四周,水管上和墙壁上都攀爬着常春藤。
他松开顾萌,仗着个子高,轻轻松松扯下高处两条粗壮的藤蔓。
藤蔓被扯下时,整片墙的常春藤叶子都窸窸窣窣抖动起来。
藤的断口处往前探了探,又缩回去,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只是没人注意到。
恩瑾将顾萌提起来,一根藤环绕到他的腰间,打结。
顾萌半抬着双手,一会儿看恩瑾在他腰间忙活的漂亮手指。
男人的手指干净修长,指甲盖透着淡淡的粉色。
一会儿又去看近在咫尺的俊脸。
恩瑾低着头,刘海有些遮住薄薄的眼皮,但看得出鼻梁挺直,下颌角弧度分明却不显锋利。
这样的美颜世间少有。
顾萌如是想道。
低下头,抿着唇角笑了。
恩瑾最后抽紧了结,确保不会松开后,把藤条另一头栓到水管上。
他又捡起另一根常春藤,随意系在自己腰上。
潘彼得热心道:“要不然另一头我负责牵着吧?你们想上来时我也能直接拉回来。”
“另一头你牵着?”恩瑾凉凉地瞟他一眼,声音低柔地问道,“你是把我们当风筝还是准备遛狗?”
潘彼得:“……当我什么都没说。”
恩瑾先进入洞里。
周围霎时被抽空了声音,只余自己的声息和浅浅的心跳。
这里一片虚空,远处的银河静静流淌,万千星辰在其中旋转。
似乎离得很近,其实很远。
在失重的环境中,恩瑾调节好自身平衡,朝上方的顾萌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下来。
顾萌顺着洞口下去,在浸入虚空时不受控制地翻转了两圈,还是恩瑾靠近了拉住他。
“有空气,还能传声,看来这里只是模拟太空的环境。”顾萌抓着恩瑾的衣袖,环顾四周,低叹道,“做梦一样。”
远处炫目的星辰光芒投射在顾萌脸上,玉一般的冷白肌肤似乎也在发光。
顾萌望着银河带。
恩瑾却看着他。
心底被莫名情绪涨得酸柔。
恩瑾看了片刻,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微微表现出不满的神色。
他松开顾萌,说:“你其实早就想来参观了吧?”
顾萌在他面前没什么好掩饰,笑了笑,大方承认:“第一天发现这里时就想下来看看,即便只是游戏里的Bug,错过了也觉得可惜。”
虽说不是真正的太空,但这样真实的体验场景在现实世界里也是难寻的。
哪个男人没有向往过星程大海的广阔?
恩瑾嘀咕一声:“我就知道。”
两人正上方是宿舍楼的地基底部,可以看清层层的钢筋和水泥,被包裹在莹莹的科技蓝中,虚幻而缥缈。
一根柱子杵在地基中央,向下方的虚空中延伸了有四五米。
顾萌在失重状态下漂浮着,逐渐找到了平衡感,朝着柱子漫步而去。
他在泛着蓝光的柱子上摸了摸,一片冰凉。
“这里可能真的只是游戏漏洞而已……”顾萌自言自语道。
“我要在这儿再待一会,你先上去吗?”见没什么可探寻的,他回头问恩瑾。
恩瑾冷哼一声,向后仰倒,双手枕在脑后望着上方散落的星辰,道:“你管我在哪里,我就不能看会儿星星吗?”
顾萌无奈,几个跃步到恩瑾身旁,转了半圈跟他并肩躺着。
他看着上方无边无际的深蓝色以及点缀其间的星光,满足地叹了一声。
两人谁都没说话,漂浮在虚空中,就这么静静地欣赏,体会从未有过的宁静。
银河在远处无声地搅动,他们眼底深处就流淌了旋涡状的银白光亮。
顾萌突然开口,笑着说:“我卧室天花板上绘了一副星空图,上面有一个小熊座,每晚关了灯还会发光,我躺床上能盯着看很久。”
或许是他描述得太形象,恩瑾脑子里忽而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
转瞬即逝,难以抓住。
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可能见过那样的卧室,不过又觉得荒唐,便没再细想。
没听顾萌继续说下去,恩瑾便忍不住道:“然后呢?”
顾萌随口说:“如果以后有机会,你可以来我家看看。”
恩瑾偏过脸看身边的人,问:“看什么?”
顾萌眼里浸了星光,愈发温润,理所当然道:“卧室里的星空图啊。”
恩瑾第一反应是:“一起躺床上看?”
顾萌点点头。
恩瑾心底微微雀跃。
一起躺床上。
甚好。
这时,远处划过一道亮光,拖着长长的尾巴。
“流星!”顾萌拍拍恩瑾的手,指向那个方向,“许愿!”
恩瑾不信这些,嗤笑一声正要嘲讽,侧头却见顾萌已经闭上了眼。
清润的侧颜上星光跳跃,面容平和而虔诚。
恩瑾不禁闪神。
如果流星真能听得见……那么……那么就愿你永远不受伤害和辜负,一生温暖喜乐。
他在心底默默许愿道。
半晌之后,顾萌睁开眼,问:“你许了什么愿?”
恩瑾骄傲地微抬下巴,道:“我才不干这么幼稚的事。”
又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说出来可能有些中二。”顾萌目视上方的星海,一笑,道,“想……”
“什么?”恩瑾后面的字没听清。
顾萌说:“想变强。”
恩瑾不得不说很意外:“……为什么会这么想?”
顾萌一直以来都是温和而不具伤害的,像一切柔软的事物。
他看似不适合残酷血腥的逃生游戏,却一路顺利地闯了过来。
按照自己的步调,以自己的方式,让人觉得自然但是不强势。
顾萌偏过脸看他,星光就洒在了他延伸的颈侧,笑的时候眼睛微微弯起。
五官里蓦然多了一分让人心跳加速的清丽。
“你知道我是怎么当上幼师的吗?”他突然提及另外的事,自顾自回答道,“初中毕业就上了家附近的中专,学的是幼师专业。”
恩瑾没忍住,碍于他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就很轻的,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这么笨的吗?”某位天才开始嘲讽,“高中都考不上。”
顾萌低低一笑,垂下眼睑,说:“本来可以保送进市重点的,放弃了。”
恩瑾挑挑眉梢,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折,问:“为什么放弃?”
“家里有两个妹妹,我妈也需要照顾,高中离我们那个小地方太远,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顾萌解释说,“觉得不方便,就选了离家没几步远的职高,中午还能回家做饭。”
恩瑾静静地听着,一下子便对顾萌的家庭状况有了大致了解。
“不遗憾吗?”他问。
“完全不会。”顾萌眼底星光璀璨,道,“家人对我来说最重要,所以上不上高中都无所谓,最后能找份养家的工作就行。”
接着,他又低声说:“那时候,我知道只要选择庸碌平常,就能保护好她们……但是在这里行不通。”
在这个充满残忍的世界里,想要保护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人,唯有变得更强。
所以他想变强。
起码不要成为负担。
即便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恩瑾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沉默了好一会儿,想说:“其实你可以偶尔依赖一下我。”
却怎么都无法开口。
恩瑾看向上方星空,故意道:“你真的能被保送进市重点吗?”
“嗯?”顾萌不明所以,看向恩瑾显得倨傲的侧脸。
恩瑾说:“连字母表都背不顺的人。”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顾萌微窘,用小指搔搔眉梢,为自己辩解,“背不顺字母表也不影响我背出世界上最长的单词,我只是在字母顺序上有些卡壳,再说考试又不让你默写字母表,学的知识重要在于应用啊。”
想了想,又小声补充:“不过读了三年职高,什么都忘了,其实跟学渣没差。”
恩瑾哼哼两声,继续逗他:“连英文字母是二十四个还是二十六个都分不清,数学真的没问题吗?”
顾萌说:“……认为世界上有二十四个英文字母其实很正常吧。”
恩瑾不明显地勾起唇角:“狡辩。”
“真的,因为在我们的文化里,二十四这个数字太常见了。”顾萌跟他细数,“二十四节气,二十四史,二十四孝……”
顾萌瞄他一眼,说:“还有一天二十四小时……”
恩瑾道:“就这些?”
却听顾萌突然放轻了声音,说:“都在念着你。”
恩瑾呼吸一窒,心跳都停了。
“…………”
他眼睛直视上方不敢乱瞟,舔了舔下唇。
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念着你……
什么意思?
顾萌脸色微红,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要怪只能怪这片星空太美好。
他脚下微微一蹬,向着不远处的洞口漂去,故作平静地说:“走吧,潘彼得要等睡着了。”
快接近洞口时,突然被人从身后按住了肩。
不待顾萌反应,整个身子都被翻转了过来。
失重状态下,平衡破坏,微微有些失控。
从洞口下放的两根藤蔓缠在了一起,紧紧地交缠再也分不开。
深黑的虚无空间内,两道颀长的身影跟着纠缠在了一处,被浩瀚的星河银海映照着,上下颠倒地旋转了好几圈。
直到顾萌被抵在了冰冷的柱子上。
整个地基似乎是轻轻晃动了一下,两个男人同时向上看了一眼,没在意。
顾萌看着眼前的人,清清嗓,问:“你做什么?”
恩瑾将顾萌按紧在了柱子上,眼角透着粉,有些掩饰不住急切地说:“你念着我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沈平辉、叶修的脸扔了地雷~
好想看这两人在太空里来一发。
明天晚上九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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