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盗贼说完这一句的时候,原先一直挂在金弓冒险者脸上的冷淡笑容终于消失了。
他没有再继续询问下去,而是转向了队伍中的牧师。
感觉到队长冰冷的目光,薇薇安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舍维尔又对她感到不满意了。
薇薇安知道。
金弓希望拥有的是像他本人这样强大而自信的队友。
可这些天来,自己接二连三的失误——或者说是无能,已经让他感到十分不满。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在陌生人面前绝对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犹豫或者软弱。
“我并没有感觉到魔物的气息。”薇薇安努力维持脸上冷淡的神情,用类似的、冰冷的目光望向盗贼,“至少在这个距离下,我并没有感觉到邪恶的气息。”
话一说完,她能明显感觉到舍维尔的目光好转不少。
维克无所谓地耸肩,既没有坚持,也没有表示退让。
他非常清楚,像金弓这样的冒险者必然十分骄傲,一旦表现出退缩之意,再想要加入他们的队伍基本是妄想。
“太远了。”一旁沉默的法师呼伦开口,“很难判断。”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这让维克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舍维尔沉吟:“如果对方位阶真的和你差不多的话,现在再贸然前去试探并不合适。”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则来自陌生人的消息……”薇薇安轻哼。
维克也不辩解,而是直接在腰上一摸。这个动作立刻让整支队伍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冰冷而警惕。
然而当盗贼伸出手的时候,落在他掌心的却并不是匕首之类的武器,而是一粒铁骰子。
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在目力极好的金弓眼中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清晰地看到,骰子每一个可见的面上,都有四个银色的、略微磨损的点。
下水道中潜行者的位阶以骰子的点数而论,地位最高的便是六个点的无冕者,而负责整个暗影势力分会的看守者,则是五个点,通常并不会轻易出动,也很少有人见过他们的长相。因此像这个的四点骰子的持有者——尤其还这么年轻,已经是极为厉害的角色。
但不至于厉害到威胁他的队伍。
这个盗贼非常聪明。
舍维尔了然。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表现得太过弱势,那么对消息的判断与来源会变得十分不可信;但是如果表现得过于强大,又只会引起队伍的警惕。
也就是说,这个盗贼摆在明面上的条件非常的清楚且具有诱惑力——他展现出了自己在侦查、情报分析上的价值。
“谢谢你的情报,”金弓猎人抛出了两枚黑晶。
对面也不含糊,直接一挥手便接了收好,“然而我们暂时不需要更多的人手。”舍维尔微笑,毫不犹豫推翻了不久前的说辞,“尤其是像您这样过于聪明的潜行者。”
“是么,”维克露出遗憾的表情,“那看样子我只能暗中观察你们的任务了。”
“你请便。”
舍维尔无所谓。
本来这个任务就不是只有他这一只队伍在执行,所有不在他队伍中的人都是竞争者。
但如果要说每支分队都需要特别警惕又未免太过夸张——毕竟他所带领的是一直拥有金色武器的队伍。
而一名拥有四面骰子的年轻盗贼——在战斗力来说充其量也不过是五阶,不足为惧。
请求加入队伍失败后,潜行者也不再纠缠,径直离去。
“其实他说得没有错,”确认盗贼离去之后,法师呼伦轻声开口说道,“虽然薇薇安没有感到魔物的气息,但那样厉害的法师突然出现必定有点蹊跷——法师和其他职业不同,非常讲究传承,所有厉害的法师,其导师必然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但是除了顽石莫比·迪克的弟子,啊还有那位小公主之外,法师塔近五年并没有听说过出现那样强大而又年轻的人物了……啊,其实你已经有了想法,对吗?”
舍维尔微笑:“那位盗贼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提供那样的信息——其实都无所谓。我们只需要记得任务就够了。”
“你的意思是不去管她?”
“既然现在有一位强大的‘法师’愿意走在我们面前开辟道路——不管她是魔物还是别的什么,我们只需要跟着她就可以了。”
“您不去当杜鹃真是可惜了。”
“杜鹃?”舍维尔捏了捏背上的金弓,如同捏情人的小手般温柔,“不,呼伦,我说过,狩猎不是那种捡垃圾一样的活动——你知道我最喜欢的猎手是什么?啊,对,就是蜘蛛——我们需要的是耐心,是等待,是结网——是一击毙命,一箭双雕。”
……
迎接盗贼维克的是刚刚热好的麦酒。
他从多林斯手中接过锡酒杯咕嘟灌下一大口,咒骂了一句:“你们刚趁我不在的时候又干了一票?”
“你喝出来了?”三兄弟中的老大多斯林笑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你不在,我们的运气总是格外的好。”
“滚。”
“嗤,”多斯林腆着脸凑上去,“怎么样?是不是被那个骄傲的金弓给狠狠地拒绝了?”
“切,”维克撇嘴,“他要真的会答应我才觉得奇怪。”
“快说说他是怎么拒绝你的?是不是踩着你的脸说让你滚?”
维克一巴掌拍在多林斯脸上,把这家伙恬不知耻凑近的脸给拍到一边,又灌了几口酒,垂着眼睛,一边思索,一边把刚才的进去之后偶然间发现的事以及假意投靠金弓的事给说了一遍。
而说完之后,多斯林的眼睛已经瞪得溜圆:“这么说——是有可能两个任务接在一起了?这么刺激?”
“不,关于那个女法师的身份——其实我瞎猜的。”
“咳,”多林斯差点没把嘴巴里的酒液给喷出来,“你就这样忽悠金弓?他还信了?”
“谁知道呢?”维克耸肩,“反正不管是不是,总归没有损失不是吗?他们要能打起来——那当然是再好不过,接下来你就能干你最熟悉的活。打不起来,我已经都下好了追踪印记,总归是能搞明白他们在找什么——然后伺机再上,还是你熟悉的活。”
“不过……”维克喃喃,“不管你信不信——也不能算是完全瞎猜吧,就在那个金弓和女法师接触的时候,我有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比毛骨悚然更恐怖……而这种感觉我这辈子只在见那个老鬼的时候体验过一次……”
大概是心里有事,不由自主地喝多了的缘故,维克的话有点多。
而多斯林则只负责斟酒,非常识相地闭上了嘴。
而当盗贼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从腰间摸出了地图,在距离几抹殷红的圆点的不远处,出现了两只远近不一、淡淡的红痕。
盗贼撇嘴一笑,从腰间摸出骰子,似漫不经心地朝着地图上一抛。
骰子在顺滑的皮纸上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落到了就近的红痕上,显出呈四方排列的银色骰子点数,还有正中间那一块刮得极为均匀的凹痕。
……
而在另一边,林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蜘蛛般的猎手们当成靶子挂在了圆心上。
此刻,她注意到的是,从她掏出那块石头开始,周围人的目光全变了。
如果说先前这群差点没去喂骸蛛的商人看她的目光还颇为复杂,到了这一刻,他们的目光已经变得格外一致。
专注而热情,就像对待初恋一般充满了隐秘的热忱。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就知道了手中东西的价值大概不低…
“您……您介意我看一下吗?”弗兰克小心翼翼地问道,比刚才见识过她的实力之后更加谨慎,“哦。”林没怎么犹豫就给了他。
弗兰克捧着宝石,立刻兴高采烈地窜入了人群中去,而他几乎是刚离开林没几步,就被周围其他早已虎视眈眈的各负责人给呼啦一声围了起来,接着很快就传来激烈地讨论声。
“非常纯——你确定现在还有这样的?”
“要是还有没发现的话,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和那群矮子抢垃圾。”
“就是,要是有那样一条……的话——龙都会从沉眠中醒来吧?”
虽然这群家伙试图压低声音,但林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很显然,她手中这块随手从宝石喷泉里捞出来的东西大概很贵。
然而具体是多少价值,就得等他们讨论以后再告诉她了。
事实上,这么高调——其实并不是她的本意,大概。
至少在财富上,林并没有炫耀的习惯。
强大实力的显露可以让人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庞大的财富则会招致无穷无尽的麻烦,尤其是在彼此势力不明的情况下。
她发誓,自己只是听到对方是商人,挑了一块不那么大的魔石随意一问。但显然,她对“富有”程度的理解同真正人类社会的理解还是存在偏差。
比如他们打量自己衣饰的眼神,让她有种浑身上下挂满了大金链子的感觉——但其实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所有装备都是旧的。
因为出来匆忙,目前身上穿的就是当初她刚刚摔入深渊时候,被她小心收起来的那堆垃圾。什么法杖啊、饰品啊,都因为摔过,所以品质降级了。
关于这点,她在出来前就看石板确认过了。在更新的状态页上,有这么一行描述:[装备]
本质还是一团泥巴的你,并不需要区分每个部位的装备。你清楚地知道,它们对你来说,只是装饰罢了。至于等级,谁在乎呢?
确实,在穿戴上了从前还是人类时候的装备之后,除了那一点亲切感之外,无法感觉到任何法力上或是感知上有什么提升,或许有,但是非常不明显。
包括那外人眼中所谓的极品法袍对她本身实力也没有太大用处。她先前的袍子早就已经破破烂烂,自然是不能穿了,所以她从被俘虏的女法师身上扒下了后者的装备,因为袖口内侧有绣着女法师的名字,所以她索性连名字也一起扒了。
倒是哈尔给新做的月长石手环似乎对迷惑类的法术还有一点增幅作用,但也只有这么一串……
“大人……”
最后,还是弗兰克打断了她的沉思。
“哦?怎么样?有讨论结果了吗?”
弗兰克点头:“因为您带来的东西十分罕见——所以花了一点时间。是这样的,如果单纯从价值来看的话,这样一块石头,大概能抵得上十个标准量的魔石。”
“嗯?”
“如果只是这样一块的话,价值其实并不是非常高,但是如果您能有更多的话……”
弗兰克双手递上一张小小的卷轴。
“那么也许您会对上面的东西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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