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圣坛之上打开的黑色通道,艾尼塔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脑中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走了进去,带着他的族人们一起,和那个奇怪的外来者行走在通往圣地的道路上——一条蜿蜒细窄的石桥,两旁灰雾缭绕,一直通往远方的黑色圣山,那如同巨兽一般沉默地掩藏在雾气深处,隐隐绰绰。
他晕晕乎乎地跟在外来者的背后,看它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手中的小泥偶聊天:“你看,过了这座石桥,我们就离那座煤山很近了——顶上是空的,我们可以从那里爬进去……”
它的声音倒是不响,只是在此刻极度安静的环境中,却如同低落湖面的水珠那样,连轻微的回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除了外来者之外,这个空间安静极了,并没有其它任何生物说话,连它手中的泥偶也缩着脑袋,仿佛十分不安的样子。
事实上,艾尼塔从进入这里开始,就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如同水一般沉重的压力,而这种压力随着不断接近圣地而显得愈发沉重。
可外来者却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一样,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带着一种奇怪的从容与自然。
艾尼塔原本失落又难过的情绪已然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惊讶、迷茫、还是惊喜更多一点:——封闭已久的、通往圣地的通道居然开启了?
——但……但是为什么打开的居然是个外来者?还有看那利落程度,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居然真的来到了圣地……这是马上就能见到疾风大人了吗?
一想到这里,艾尼塔控制不住心头涌上的喜悦。
但是为了避免失望,他的理智告诉他,疾风大人已经太久太久没出现了,连带着贴身侍奉祂的大祭司一起,哪怕在最可怕的时候,祂们也不曾出现过。
等到全族落到这样的境地后,祂甚至没有给出一丝一毫的启示,以致于艾尼塔只能转而向更加缥缈、古老的舍娜莎祷告。
——大概是早就放弃它们了吧?
不然为什么会那么久也不曾出现过呢?
想到这,艾尼塔不由感到一阵失落,甚至生出了某种早就在心底反复过无数次的、荒谬的念头:——也许疾风大人,从来就不存在的吧?
林自然不知道身后翼蛇祭祀心中的百转千回。
她走在前面,看着远处渐渐接近的“圣山”心中确实生出了些不太一样的感触。
事实上,就在不久前的艾尼塔的梦中,她刚刚来过这里,因而一切在她看来都熟悉极了。
但是从进来开始她就发觉到,这里和她先前来过的地方不是同一个——她甚至嗅到了一丝荒凉的、搁置已久的气息,就像是就无人烟的房间再度开启的时候,进入的访客总能嗅到曾经潮湿的痕迹与灰尘的味道。
这里的东西太简单,一条路,一座山,四下仿佛凝固的、浅淡的灰雾,看不出有丝毫的变化,但是时间却分明留下了不动声色的印记,让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分明是不一样了。
林先前还有心情和欧若博斯聊天,但渐渐地,看着远处的那座山,仿佛受到了影响,也慢慢变得和那山一样沉默了。
就这样,一行来到了山脚之下,顺着岩壁飘到了山口。
林站在沿口之上,非常随意地朝下望了眼巨大的洞穴,打算看看是不是和先前梦中的情形差不多。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时,胸膛中那并不存在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砰砰。)
就像是突然之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双眼那边。
她不受控制地感觉到了眩晕。
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仿佛是血液流动的声音,又仿佛是风声。
原本深藏在身体里的、早已压抑住了的东西像是在一瞬间受到了召唤一般,在一瞬间倏然生长出来,拼命朝外涌去,似乎想就这样带着她朝下一路俯冲而去。
休想。
林下意识地捏紧了显现的手。
虽然她确实是要下去,但那应当是出于她自己的意志,而不是因为这样自莫名其妙的强迫,无从解释的冲动。
可她越是挣扎,身体的反应就越是明显,如同水草一般,将她缠得愈发紧密,想要吞噬她的理智,将她向下拽去。
——不行。
林想。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上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她好像召唤了什么东西,而那个东西是……
“锡蒙力!”
她高呼。
[请您吩咐。]
久违了的、黑骑士毫无起伏的电子音在她脑中响起。
“绑住它!”
黑色的荆棘自她的身体中窜出,化作锁链又重新钻入她的身体内,将那即将涌现之物重新束缚住,最后在她显露的右手上形成了一圈完整的、如同荆棘一般纹路的手环。
“喂!你没事吧!”
“你还好吗?”
欧若博斯和艾尼塔的声音同时响起。
林深吸一口气,再看脚边的黑暗,还能感觉到那潜藏体内的、蠢蠢欲动的感觉……
“我没事”她说,“我们一起下去看看。”
去看看下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那个哪怕在梦里也不曾清晰的东西,那个潜藏在她身体中的玩意儿也渴望着的东西。
重新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之后,她化作风将欧若博斯托在头上,乘着照射进入山体的光柱一路向下。
这次下降没再出现问题。
等到她挨着地面的时候,林感觉到了山体内部的变化。
就在不久前的梦中,这一片应当是冰凉而干燥,但现在,脚下的土地似乎变得柔软而湿润——虽然她现在是半固体的样子,可地实在软得就像是掺了水的沙子一般……
林慢慢地离开光柱,想要朝着黑暗中探索。
“请稍等!”艾尼塔的声音在她背后急急响起,“就这样过去太莽撞了——我,我来吧。”
话音还未落,林手中的小马驹已经扬起蹄子,抢着说道:[Quodilluminetflameignameo](火焰照亮前方吧!)
然后一团足有他三倍大的、明黄色的火球就这样朝着他们的前方飞了出去。
明熠的火焰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半弧,在最高点的时候缓缓悬停,散发出愈发耀眼的光芒。
随着火焰运动的轨迹,林先是看见了湖:一大片生长在山内的,漆黑无垠的水域,安静得就像是镜子一般。
再往前看,就看到了那停留在湖心之物:第一眼的时候,她以为那是一座黑色的、带着小山丘的浮岛,岛正中位置,就在小山的脚下,生长着一株枝叶繁茂的沙枣,看起来颇有年份,生得极为高大,上面缀满了黄澄澄的果实……
——不,不对。
林想。
虽然隔得有一些距离,光线也不算是太好,但随着那团火在半空稳稳定住,她忽然发现,那隆起的山丘看起来并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庞大的身躯和一对收拢的翼翅;包围着沙枣的并不是别的什么,而是蜷缩起来的修长尾巴与脖颈。
它安静地伏在地上,像是在睡觉;可即使如此,它似乎也没有忘记将那一株沙枣护在蜷起的身体间,那周密的模样,仿佛是在看护着至宝。
林从不曾亲眼见过这种生物,但几乎是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她就知道那是什么。
——是龙。
……
葛多奇费找到了久去不归的西里阿多。
见面的场景有些尴尬。
当时半巫妖碎了大半个脑袋,半截残破的肋骨埋在骨堆里,一时有些不分彼此的意味,明眼的一看就知道是被碾压过了。
葛多奇虽然暂时换了副身子,但曾经也属于大眼睛一族,耳聪目明。
“还愣着……拉……”
向来沉稳的半巫妖因为少了半块下巴,冲着葛多奇失态大吼,内容含混不清。
上一次半巫妖失控的时候,还是在眼魔巴洛尔拒绝给他继续提供试验援助时。
葛多奇想问点什么,但想了想还是住了嘴,靠着超凡的理解力,明白了半巫妖的意思,把他连带着脊柱与肋骨一起拔了出来,接着又好心地从谷堆里挖出了半巫妖剩下的身体部分——勉强能凑个大半完整。
半巫妖好不容易安上了半块头骨,立刻哆哆嗦嗦地开了口——气得:“混账混账混账混账!”他咆哮,“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本来派了梦魇去追踪,自己打算继续指挥影兽挖山。
可不知道就从哪里跑出一个近乎变态的家伙,直接上来没说话就把他给砍了,之后还毁了他的操控影兽用的笛子!之后那些影兽就完全失控了——他倒是可以补救,但前提是他有施法的嘴巴和手。
葛多奇的帮助下,他好不容易找回了嘴巴,可手就不是那么容易找了。
他翻了半天,也只找到一堆砂砾大小的碎骨。所幸,另一只手还算完整。
装好,已经濒临发疯边缘的半巫妖半句话也不想多说,直接用法术催动暗影兽:“挖!都给我继续挖——等挖完了——等我找到了那东西以后,我们再找那该死的家伙算账!”
他站在山头咆哮。
“那个……”
“别说话!没看我正忙吗?”
“不是,你……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什么?”西里阿多不耐烦地低头——结果一看之下差点没吐血:刚才走了的降临种又杀了回来,上手就直接朝着影兽扎堆的地方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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