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疼得差点没喊出声。
利维坦的毒牙嵌进身体的地方传来非同寻常的撕裂感。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被尖刀钉住的鱼,一勾一划,就是一大块肉飞了出去。
——像是被恶狗盯上的一块肉一样。
这话说起来有些可笑,但却是真的。
假如说利维坦啃了第一口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丝意外的可能性,那么等林看清他那腥红的两对眼睛时,林算是明白了,他是真的想吃了她——就好像是饿了十天的样子。
虽然她的身体是龙形,可本质上来说依然是土。
斯塔图也就罢了——他和她毕竟同源。
可利维坦作为标准的深渊魔物,自己最倚赖的下属之一,居然也沉迷吃土——这样一想,林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而且更糟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利维坦的吞食不仅让她感到疼痛,也让她感觉到了力量的流失。
也就是说,和单纯地将身体从“她”的本体分割开去不同,他确实对她本身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这种被吃的情况自然不是第一次,被吃得多了,也就吃出经验来了。
按照目前的情形推测,林认为利维坦应该是受到了某种精神操控,而对付精神操控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想先前对斯塔图那样,直接进入对方的意识世界。
林这样想着,直接顶着海兽的吞噬,缠上了他的一只头颅,想要将意识的触须送入——然而碰触到的刹那,触须却像是撞上了坚冰一般——并且刚一接触,便遭到了对方毫不犹豫的反击。黑暗的、冰冷的意识如同针一般顺着她的试探反缠绕过来,并妄图入侵她的精神。
林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如果对方对于精神类术法有所警惕、甚至还能够反入侵的话,那显然意味着他本身是清醒的。
然而从那两只如同失智般撕咬着她的野兽头颅之上,她很难分辨对方是否真的如此。
“利维坦。”她的语气迅速冰冷了下来,同时再度使用了守卫与领主之间的契约,“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答我,或者被我吃掉。”
话音刚落,对方攻击出现一丝明显的延迟。
虽然很快,但确实很好分辨。然而这样的迟疑只是一瞬,很快两只头齐齐再度朝着她咬来。
林差点没被气笑。
她直接解除了龙的变形,打算先化为风逃脱绕到海兽身后,再变成泥巴山压趴这个混蛋。
然而解除形态的瞬间,变形的咒语还没有使出来,她便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眩晕。
她确实直接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泥巴山,却没有按照预定计划压到海兽身上,而是直接摔趴在了地上。
头晕目眩——简直就像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林甚至有点记不起来,自己上次出现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
她试着直接变形,然而眩晕的感觉却更明显了——先前受伤的疼痛还在,身体疼得抽搐起来,拒绝她的指挥。
——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止着她变形一般。
挣扎间,那只巨大的海兽向着她走来,差不多快晃成了六头的海兽。
就在林以为自己会遭受更加疯狂的啃噬之时,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从她变成猎物一样趴下了之后,海兽好像反而不急了。
祂甚至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儿,才伸出了头颅,在她面前缓缓晃动着,似乎在思考着从那个位置下嘴才比较好。
自始至终,祂都没有再“碰到”她,而是慢慢凑到了她的面前,凑近唯一能标识“脸”位置所在的两颗眼珠子的地方……
这是打算先找她最脆弱的地方下手吗?
林屏息,装作无法动弹的样子,调动身体还能操控的一小部分,打算等他再凑近一点,就给他来上一鞭子,抽晕他。
在这个时候,突然天上传来了破空之声。
海兽猛地后撤。紧接着一阵呼啸声从天空传来,一排硕大冰柱砸下,正好落于祂先前所在的位置,发出巨兽践踏般的声响。
“找死。”隐含愤怒的声音同时从天空之中传来。
鱼人一晃修长绮丽的尾,径直朝着叛徒冲下。
火妖精女王虽然十分虚弱,却依然张开火焰的箭矢作为进攻的掩护——刚刚悄无声息地离开去搬救兵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
而更远的地方,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飞速接近——像是风在飞翔的声音。
林最后看了眼那只始终没有再试图逼近的野兽,然后便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
……
林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暖洋洋、软绵绵,舒服得像是随时会散开一般,就像是泡在水里……
周围响着咕嘟咕嘟的水声——林这才发现,她还真是在水里,或者说是在汤锅里?
她似乎正浸在一口大锅里,锅中装满了暗绿色液体——因为温度不低的缘故,不断地翻着大大小小的泡泡。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个情景有点似曾相识。
“醒了!”
“噗叽大人!”
林睁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鱼人和梦魇两双闪闪亮的眼睛——然后下一秒他们就被背后升起的灰雾提溜了起来,径直扔到了一边…
接着一盆冰冷的奇怪汁液兜头浇下。
“嘶——”她因为视线突然模糊发出了不满的抱怨声。
“啊,对、对不起大人——”翼蛇少年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我……我刚才一个激动没控制好。”
“赶紧,下一盆。”一旁灰雾形态的巫妖发出了冰凉指令,“还有你,新人干活不要偷懒——火烧得再旺点。”
虽然不太清楚巫妖的后半条指令是和谁说的,但是林能明显感觉到,锅中的温度瞬间上升了不少——锅中的液体沸腾得像是繁殖季节的鱼一样,一时之间噼啪乱响,溅得她很是难受。
而且随着液体的烧开,整锅散发出了奇异而熟悉的香味。
——好像在哪里曾经闻过……
可还没等大领主仔细回想,巫妖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发出了无情的嘲讽:“你连自己的洗澡水也要吃?”
大领主只得怏怏阖上了嘴。
然而巫妖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里面全是刚刚排出来的毒——还有些奇怪的东西,你要是真心想死的话,就直接说吧,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哦,那之前记得把契约解除一下。”
“等等——”林听着不对,赶紧打断,“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死了?”
“反正什么事情你一个人都能解决,不是吗?”巫妖“呵”了一声,语气讽刺非常,“我有时候总会想,既然你一个人什么都能做,那还……”
“我错了。”
“……”
然而还没等巫妖说出什么,大领主就十分干脆地道了歉:“我错了。我冲的时候太莽撞了让你们担心了。”
虽然从泥巴泡在缸里的模样看不出来祂的表情,但从语气来判断,这应当是一个十分诚恳的道歉——但不知道为什么,巫妖哈尔只觉得万分憋屈。
“如果你还有什么想骂的话——就一起骂了吧,一直憋着对身体也不好。”她又非常体贴地补了一句。
“……”
明明对方给出了标准答案,甚至还非常体贴地表示一切都可以接受——可巫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甚至感觉到了兴味索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根本就没有打算责备。
甚至在她获胜的那一刻,他已经准备好了对巫妖来说极为罕见的溢美之词。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回来,而真正回来的时候,却又是那种四分五裂的样子——裂口的地方不仅有腐蚀性极高的毒液,还出现了自体排斥——简单来说,就是哪怕将泥巴重新合在一起,也没法融合……
他现在能做的,只是用中和药剂与解毒剂先暂时压制住她身体上的反应,然后把一些样本交给翼蛇族人,让他们送给菲尼克斯。
现在她倒是醒了,看起来不算太好——他应该说点好听的。
或者至少应该接受她的道歉。
可他刚才说的……
“大人……咳……”欧若博司猛地咳了两声,“你可以先歇会儿。”
“……你先休息吧。”
憋了半天,巫妖总算说出一句不那么难听的话。
说完,他就直接转身外飘,打算出屋暂时远离这个家伙。然而刚一转身,便感觉到身后像是“尾巴”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回头,看到是她伸出了一根触须,密度和他目前的形态差不多,正好勾住在他落在后面的一缕灰烟上。
“我说真的,”她说,“真的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这样说着的时候,那一小根灰雾色的触须不由自主地勾紧了一点,仿佛有些紧张,又像是郑重。
巫妖悬在空中呆一会儿,终究还是暗叹一口气。
他转了个头,飘回了锅边:
“……其实也没什么,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利维坦的情况。”
“我只是以为他心情不太好——所以才那次给他放了个假,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
“不是你的问题,”哈尔说,“我也有责任。”
“什么?”林狐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是有一些,”巫妖说,“我原本以为那是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但现在看来不完全是——先前他放假的时候,有和你说过要去哪里吗?”
林想了想:“没有。”
“那么我有一个猜测……你先看看这个。”
哈尔递到她面前的是一张烫金的请柬,纸张挺括,字体繁复得像是长满了花的春藤。
林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眼去。
“怎么?”
“看得我眼晕脑壳疼。”大领主表示,“你给我翻译一下。”
领主之手僵了僵,虽然情况不适合,但他依然忍不住提出了那个疑惑:“你是怎么从安叙尔毕业的?菲尼克斯已经堕落到那种程度了吗?”
“你不要瞎说。”林表示不满,“安叙尔的典籍——只要不是符号学方面的,但凡原作者的字体写得和这玩意儿一样——基本都按照纳森的意思重新誊抄了一遍,这种又过时又瞎眼的花体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安叙尔,识别起来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哈尔本能地觉得她说的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还没等他想清楚,林又开了口:“所以你给我这个东西是干嘛?这玩意儿到底写着什么?”
哈尔定了定神,然后照着那张卡片缓缓开了口:“听闻深渊之主将临,不胜欢欣。望吾主近日赏光欢愉之城,吾等必将以鲜血美酒铺就红毯,恭候大驾。
吾主最忠实之奴仆——梅菲斯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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