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色的熔岩翻滚着,舞蹈着,浓郁的硫磺气息不断上升。
梅菲斯托坐在熔岩口上,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一片迷醉。
七块石板在深渊之髓里已经溶解成一团,虽然彼此之间的缝隙依然清晰可见,但是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融合在一起。
海兽的尾部已经浸在了熔岩之中。
恶魔估计了一下,甚至不用等曾经好友的头颅泡入熔岩的时候,石板应该就会融合完毕。
——真是让人期待。
梅菲斯托想。
耐心是一种美好的品质。
从石板的散落,再到重新拼合,已经经过了足足一个纪元,他见证了安吉利亚的混乱,深渊的混乱,如今又将重新目睹它们彼此碰撞后的盛景……
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他值得这样漫长等待后的无与伦比的嘉奖。
这样想着,他朝着熔岩中的石板需握了一下,想象将它们握在手中的感受,想象利用它们像收风筝线那样将安吉利亚一点一点纳回手中的美好图景……
但是他的手刚刚伸出去,梅菲斯托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是僵硬。
他的手似乎僵住了。
但他很快就发现不仅仅是手,他整个身体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再也动不了了。
梅菲斯托感觉到了惊讶——他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对面的海兽,怀疑它的毒是不是真的能剧烈到这种地步。
但是很快胸口的疼痛就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的胸口开始变形起伏,和面前不断沸腾着的岩浆一样很快就失去了形状,变得粘稠无比。接着从那团粘稠的物质中生出了一个泥塑的少女,她自他的胸口之中破开了一个大洞,轻盈地跃出。
法袍的裾角和黑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一起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并在她落地的瞬间如花瓣般舒缓飘落。
她转身的时候悄无声息,比猫更加轻捷。
身姿轻盈的少女抬眼,眼眸青金,像是融化的蜂蜜。
望见恶魔惊讶的模样,她眨了眨眼,唇角不由自主地上翘:“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梅菲斯托习惯性地回以一个风度翩翩的微笑。
“您可……真是让我惊讶。”他说。
“如果我们有机会成为朋友的话,您就会知道这根本算不了什么。”她的声音和眼神一样甜蜜而具有欺骗性。
“我能有幸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当然,”她说,“但是你得先等等。”
说完她就留给恶魔一个背影,直接朝着对面的海兽飘了过去。
——既没有使用变形,也没有使用任何咒语。
梅菲斯托挑了挑眉,再度感觉到了轻微的惊讶。
熔炉的位置便是整个深渊最大的魔力井节点,在深渊之髓上升的过程中,这种急速的魔力增加决定了对魔力的控制会变得极为困难。
如果说先前他们还能够依靠咒语进行战斗,那么现在哪怕是他,想要使用法术亦是有困难。
但是如果考虑到她居然在被“同化”之后还能出来,显然,这种情况根本不值得惊讶——而背后的含义,则让他感觉到了某种不祥,源于“未知”的不祥。
而自从一个纪元以前,他已经很少再有这种“未知”。
对于身后恶魔脑中转过的无数想法,林没有兴趣知道。
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利维坦还泡在岩浆里。
她直接把利维坦和他的另一只头颅从熔炉口上揭了下来,托到了远离恶魔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另一只头颅,将它安回了原位,用手按住伤口的一处。有沙自她指尖流出,注入伤口之中。过了好一阵子之后,她才伸出手来,转而走向另一只垂落的头颅。
她漂浮到头颅差不多等高的位置——海兽仅剩的头颅半阖着眼,仿佛依旧昏迷。
她飘近了一些,然后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Utbenedicattibianimamea](予你清洁与祝福。)
血污从鳞甲上逐渐褪去,海兽缓缓张开了漆黑的眼:很长一段时间中,他的瞳仁漆黑而混乱,但慢慢地,那个小小的身影终于清晰地倒映在了他的眼中。
“我是否还在梦中……”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唯恐惊醒一则梦境。
“现在还没到做梦的时候呢。”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受上面细细的鳞片传来的冰凉。
“我……”他蓦地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就结舌,这对于曾经口才不错的利维坦来说十分罕见。
“病人还是少说话比较好,”她说,“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可以回去以后再告诉我——不过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我只是不希望您为难。”他略略垂下了眼,不敢再与她直视。
“我知道,”她说,“但是少了一个脑袋你就不漂亮了——利维坦就是利维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谢谢您,”海兽抬起脑袋,在她的袍角上轻轻一点,“利维坦永远为您效劳。”
“真的吗?”她问。
“乐意之极。”
“现在能动吗?”
“似乎可以。”海兽轻微动了下,然后惊讶地感受到,身体中的伤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减缓了大半——属于“暴戾”的那只头颅也已经回来,虽然气息微弱,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与身体完整的联系。
“您……”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林直接打断。
“你要是现在觉得好,帮我一个忙怎么样?”她说着,指了指对面的恶魔,“帮我把他踩烂。”
利维坦愣了愣,但随即轻笑:“是。”
“您在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一直关注着对面动静的梅菲斯托开了口,“您现在这么做只是在浪费时间。”
看对面的海兽和少女一齐望了过来,恶魔继续说了下去:“虽然石板已经融合得差不多了——但是还差一点……而且因为您的莽撞,缝隙比原来的更大了——这会导致熔炉损坏,以后每当深渊之髓上升的时候都会从这条缝里直接流溢而出……深渊可能会变成第二个安吉利亚呢。”
林嗤笑一声:“利维坦,踩他。”
“您明明知道我这个身体……”恶魔还想说什么,可下一句话就直接被踩入了泥中。
然而这一次,阴影却没有出现或者扩散,海兽一脚下去,只有脚下小小的一滩。
“继续踩。”林说,“这个我最清楚了,你用咬的也行,但是注意不要吃下去。怎么玩都行,虽然死不了,但疼还是有一点的,踩得越狠,他越疼。”
开始的时候大概是因为觉得这个行为有点幼稚好笑,海兽的行为多少还有点拘谨。
但是当他听到脚下传出一声微弱的□□之时,他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久违了的快乐——就像是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宣泄方式。
不用身边的主人再催促,他便直接陷入了狂暴之中。
土石飞溅中,他恍惚又回到了那个狂乱的夜晚。
哀叹泥沼中浸透了鲜血,死法之间附近堆满了忠心耿耿的护卫的尸骨,来自降临种的歌伴随着琴声如同咒语一般紧紧缠绕着他,让他不得动弹……
这一下,是替卡斯奇的……
这一下,是替迈瑞斯的……
他深深地践踏脚下的污物,确保它所有的部分都足够松散。
他甚至停下来仔细地观察着它,满意地看到它发出极为压抑的□□,翻动,就如同疼得太过厉害的血肉之躯。
毒液与酸雾在空气中翻涌着,将那东西侵蚀得面目全非。
因为体型差别有些巨大,他甚至直接变回了人形,将地上那东西一点点地扒开,撕碎。然而因为伤势的缘故,他的体力很快就消耗得差不多了,不能继续享受将这玩意儿粉碎的快乐。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可以感受它在指尖的颤抖,一如受刺激过度的筋肉。
不管是因为恐惧还是疼痛,他对它的反应都觉得万分满意。
到了最后,他什么都不做了,只是半跪在地上抓着这堆狼狈的东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痛快极了。
可笑到一半的时候,他的声音却控制不住变了,又像是哭声,又嘶哑又凄惨,听着像是某种哀嚎,无法停下。
“够了。”突然之间,他被人抱住,紧紧地,“可以了,利维坦——已经够了。”
他闭上了眼。
真切的柔软与温暖取代了臆想中的冰冷,重新包围了他,支撑着他。
曾经无数个折磨着他的寒冷夜晚终于慢慢褪去。
他感觉到了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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