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少女与月亮(菲尼克斯线)
时间的流逝于菲尼克斯从未有过改变。
每天的工作从提振巫妖学员们的士气开始,鼓励他们在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到……总之,先前的那个家伙来捣乱了一通之后,确实还是给安叙尔带来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至少有不少巫妖认为,他们能够看到学海的尽头。
对于这样天真的学员,菲尼克斯总是抱以最为温和慈爱的态度,鼓励他们永远也不要停止学习,永远。
训话结束后,需要处理的就是各种关于“不死系”魔物动向的报告,根据发展情况决定是继续放养观察,知道培育出能为学院“效力”的巫妖,还是直接判定“有害”并予以处理,或者抓回。
今天需要他处理的便是一只黑魔法师。
之所以使用非人的指称,主要原因在于这位法师曾经是人类,但是因为过分沉迷炼金与术法,和他的许多前辈一样,还是触及到了“禁忌”的边缘。
最后,他本人因为长期在深渊生活,兼之对自身进行各种实验改造,终于还是半魔物化,没能赶上弗莱德曼规则作用的最后一波,被永远地留在了深渊。
新人就是新人,想法单纯。
居然打算趁着前阵子领地战争的混乱,制造一支亡灵军队。
在他被菲尼克斯强制召唤至安叙尔之时,已经造好了一小队——手法粗糙,操控物智商低下,一看就是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
向来以“所有生物都需要接受教育”为信条的白袍导师·现任安叙尔巫妖学院院长·巫妖裁判所裁判长菲尼克斯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接过了教育新人的任务,并坚信,在新人教育结束以前,他可以拥有一段极其愉快的下午茶时光。
比如现在,这只还处在半巫妖阶段的新人正待在他的实验室禁制中,看到他进来的时候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还未完全腐化的血肉看起来很是恐怖。
“放了我——”他嘶吼,“求求您放了我,我知道错了我——”
白袍巫妖抬起一只手压了压,笼子里的半巫妖立刻噤声。
这几天训练下来,新人已经能一看到他的手势就立刻遵从他的命令——身体的习惯已经逐渐养成。
白袍导师在心中微微点头。
“说说你错在哪儿了吧?”
他问。
“我……我再也不会私自制造那些东西了——真的,我不并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你……你的学生已经告诉过我了,我——”
还没说完,就被白袍导师直接禁言了。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菲尼克斯扶额,做出头疼的样子,“你选择了这条路——世界亦将给予你无尽的时间,可你用这些时间来做了什么?”
“……”
“对巫妖来说,时间也非常宝贵——毕竟这样的永恒没有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这样宝贵的时间不是让你用来做一只吃货和养一群吃货的。”
“……”
“看看你造的这些东西,不仅消耗了大量的深渊资源,他们活动的唯一方式就是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吃——请问你造这些破烂出来到底有什么用呢?”
白袍导师说话的时候,语调温和,声音清正,仿佛只是老师对学生再平常不过的提问。
然而面前的半巫妖瑟瑟发抖,仿佛碰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
“所以你继续呆着吧,”他说,“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你未来的方向,什么时候我再让卡卡为你举办欢迎仪式,请不要让我们等太久——毕竟耐心和资源一样,是有限的。”
完成了愉快的训话的白袍导师就这样回到了他的办公室,然而半只脚还没跨进去,就僵在了半空:
穿着黑袍的少女大刺刺地坐在他的办公椅上,把不久前某位小领主送给他的、用于研究的“致死之魂”给吃了个七零八落——这种东西需要在天然生的亡灵聚集地才有,非常宝贵。
注意到杵在门口的白袍导师,少女仰脸送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嗨,你回来了?”
菲尼克斯一阵恍惚。
有种自己是客人而对方才是这里主人的感觉。
“这东西味道不错——有点像水晶糕,哦,你不知道水晶糕是什么,回头我给你送一点?”
菲尼克斯努力微笑:“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一阵了。”
这个答案让菲尼克斯心头一跳——虽然心脏什么的早没了,但是那种灵魂收缩的感觉还是有的。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林身后的置物架。
果然,更早以前别人送给他的巨颚肉食植物已经不见了,只剩一只光秃秃的盆。
“那个东西想吃你的鱼。”
林非常好心地指了指一边缸里只剩三条的晶光鱼,“所以我就帮你处理了一下。”
“……”
菲尼克斯深吸一口气,问她:“世界给了你无尽的时间,是为了让你做一只吃货的吗?”
“当然,不然呢?”
她挑眉,“你连我仅剩的一点乐趣也要剥夺吗?”
“……”
“所以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原本还想给予的礼貌笑容,如今半点也不想给这个讨厌的家伙了——完全没必要。
像是根本没感觉到白袍巫妖导师话中的森冷之意,她从高背椅上跳下来,摆摆手:“我就是过来查个资料,和以前一样。”
“很快就走?”
“这次恐怕时间要久一些。”
她笑笑,没有解释更多,掠过他之后便成了一只瘦小的巫妖,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菲尼克斯规整的日程再次被打破了。
是的,再次。
自从成为了深渊之主以后,这家伙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出现过。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开始经常往这边跑。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视安叙尔的规则于无物——虽然作为一个纪元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毕业生,她确实已经不在规则的限制中,来去也向来低调,虽然偶尔有些小动作,可没有造成什么特殊的麻烦。
可即使如此,这家伙还是在重视“秩序感”白袍导师菲尼克斯心里扎下了一根词。
这样来来去去——到底把这里当成了什么?
向来沉稳的导师菲尼克斯隐隐感觉到不太高兴。
可具体哪里不高兴,有点说不上来。
总之从这家伙来了以后,实在分去了他的不少注意力。
本来按照预定,他还有几个试验品要检查。
而林来了以后,他就只能盯着她了——毕竟这家伙有把安叙尔搅得翻天覆地的前科,卡卡和她认识,关系还不错,肯定看不住她——这样的危险分子只能由他来负责。
就这样,白袍导师找到了心安理得监视的理由。
图书馆里,那家伙倒是和前几次一样,仔仔细细、安安分分地看书,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但是菲尼克斯只要扫一眼,就知道她所有拿的书,多多少少都和纳森有关系——其中大多数都是纳森亲自撰写的——他曾经把她所有翻过的书都重新看过一遍,自然知道得非常清楚。
纳森本身涉猎广泛,她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读的书也杂乱无章,从符合组合到时间理论,什么都看。
很快,大概是觉得这幅样子个子太矮,骨指找书翻书又不太方便,她便变回了人形的模样——兜帽戴起来,乍一看也不算是太突兀。
菲尼克斯知道自己应该劝阻——这明显是在给学院制造不安定因素,虽然这一层的书大多艰深晦涩,来的学员很少。
可一旦被人发现她这幅样子,再重新洗脑实在是麻烦得很。
结界也是不可靠的——对这家伙来说,没有什么禁锢手段是可靠的。
所以他只能用最传统的方式牢牢地盯着她,打发所有试图接近的学员或者导师。
至于其他的事务,就暂时移交给他的学生卡卡了。
他只需要负责盯着这个最大的不安因素就可以了。
她看书的模样很是专注,和她平时说话的样子截然不同——经常会蹙起眉来,仿佛很是苦恼的样子。
——不,那不是苦恼。
菲尼克斯看了眼她手上的书。
那是纳森留下的一本手札,关于他曾经在深渊的游历。
第二卷,应该是非常轻松的内容。
可她的情绪却异常低落——已经三刻了,她连一页都没有翻过去。
是因为和纳森相关吗?
菲尼克斯忍不住这样猜测。
事实上很早很早以前,还早在他们认识的时候,他们曾经有过一段一起跟随纳森一起学习的、非常短暂的时光。
那时候她还没有彻底和纳森闹开,对他——对菲尼克斯本人——也充满了兴趣,差不多每天都以骚扰他学习为乐,嘲讽他的长发,嘲讽他的长相,总之很是讨人厌,每天都在吵架。
那时候菲尼克斯总想着摆脱这个讨厌鬼。
可真正等到所有人分开以后,回想起来,却好像那样的日子再也不曾有过。
如今她虽然讨厌,但还算是克制的、有限度的。
而他亦因为经历得太多,已经不那么容易情绪激动,尤其是在成为巫妖以后。
可是看到她看书时候情绪低落的模样,那种隐隐的烦躁感觉便遏制不住地翻涌上来,让他很是难受。
他一点也不想离开,他只想走上去。
于是他走到了她面前。
她有些惊讶地抬眼——眼中是一闪而逝的水光。
太快了,快得他还没来得及分辨,她便已经微笑着掩去了所有阴郁的神情。
“你怎么过来了?”
她问。
“过来看一下你。”
他说得直接。
“哦,”她没什么特殊的反应,“我在看书呢。”
“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他问。
她看了看手中的书,没说话。
菲尼克斯问:“我能问你在找什么吗?”
她还是没说话。
“如果不愿意说的话也没事。”
他说。
她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是一点疑惑罢了。”
“能说说吗?”
“你知道的……”林顿了下,“当初我答应老师,只要他能满足三个条件中的一个……不管是沙子也好,关于花也好,还是逆流的河,我都会帮助他。”
“是啊。”
菲尼克斯说,“他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没错,”林说,“他找到了沙子,亦告诉了我关于花的答案——可是我总觉得他那样事事追求极致的人,不会没有准备第三个条件,他向来喜欢做的不是两手准备,而是三手。”
没错。
菲尼克斯是赞同的。
正如同纳森当初为了保护深渊与安吉利亚,定下了双向的规则——到了最后,他还设置了安叙尔这样的存在,为领地战争加又加上了一重保障。
“所以你想知道逆流的河在哪儿?”
“是的,”她点头,目光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困惑,“我总觉得他应该是准备好了答案的。”
“其实已经没有影响了不是吗?”
“可我就是想要知道。”
她注视着他,眼中有着“希冀”的光,“你知道吗?”
菲尼克斯觉得自己大概是中了某种奇怪的法术。
不是多么厉害的——甚至不会造成很可怕的负面效果。
可他确实感觉到了某种灵魂轻微触动的感觉——在她那样专注地、满怀希望地望着他的时候。
他无法拒绝。
“你这样找是找不到的。”
他的声音中听不出异样,就像是接到再平常不过的提问,“跟我来吧。”
这样说着,他挥了挥手指。
然后桌子上的书全部飞了起来,重新飞回了书架原本的位置。
菲尼克斯伸手,非常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走到书架的尽头跺了跺脚,接着当初她接受试炼之时的阶梯就再度出现了。
他牵引着她走上去,每走一步,就有一本书掠过他们朝着尽头的房间飞去。
而等他们进入那个尽头的试炼之间的时候,所有的书已经在墙壁上整整齐齐地排列好了。
他引着她在书桌边坐下,挥指引出第一排书,让它们在她面前漂浮整齐。
“这是他深渊第一个月的记录——他总是习惯将不同角度的观察记录记载不同的本子上——可能是草药,可能是矿石,可能是哲思。
这样他整理起来的时候也会方便很多,但是如果你将他们按照时间排列,页码边的数字就是——然后把每一页重新排列起来,尤其是把第一句话连起来,你看到的就是最简单的日记。”
他在她身边一块漂浮的垫子上坐下,将曾经导师的记录重新整理好,引着她慢慢读:
“……海边充满了水泽的气息,有热度的气息。
我看到了鱼人的足迹(部族记录),他们喜欢驯养一种鼠类作为坐骑……”
她恍惚从记录中看到了某种相似的影子,依稀是很早以前她也见过相同的景象。
不过读着读着她就发现,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纳森的经历仿佛更加详细,甚至包括许多琐碎的事情。
“小家伙进入了成年期,开始各种掉毛,羽毛飞得到处都是……等等,这是什么?”
“无关紧要的事情。”
白袍导师非常镇定地翻到了下一页,“你继续念。”
“我想……”
“不,你不想。”
他说,“你一点也不想知道。”
“……好吧。”
林只得继续看下去。
菲尼克斯的观察力极强,不管是翻页也好,换书也好,时间控制得刚刚好,带来的阅读感极为舒适。
不多一会儿,她便忘记了开始的小小插曲,完全沉浸在了纳森的笔记之中。
纳森作为两个纪元以来最大的法师,对一切事物都敏锐得惊人,包括深渊之美,包括文字。
林曾经看过他那位前同伴、诗人梅菲斯托留下来的传世之作——却不是很喜欢。
诗人的作品太过炫技,文字亦是华丽非常,虽然形象,但是林总觉得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气息。
反倒是纳森写的东西,虽然大多是作为观察记录留下来,用语朴实,可文字流畅,配合内容,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意趣。
他是一个很好的记录者。
光读着他的笔记就能想象到旅行的模样,和他一起从时间的最初开始,触摸深渊的每一寸土地。
她隐隐已经触摸到了关于“逆流之河”的含义,却不想就此停下,只想继续读下去。
“……我想我确实是听到了,”她念道,“这里的土地下面传来了某种声音——像……”
记录的字迹有些模糊,像是被什么洇湿。
“我想我找到了我需要的东西……”一直沉默的菲尼克斯为她念出了接下来的内容,“我感觉到了土地的情绪——它是活的,它喜悦非常——它一直在这里,从未停止生长。”
他的声音有一种沉淀后的清冽与绵长。
他念的时候一直看着她,金色的灵魂之焰十分平稳,看不出一丝多余的意味——可她却像是聋子瞎子一样什么都没有看见,也没有注意到,依旧专注地看着书,甚至都没有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脑袋已经凑得很近,只要她稍一转头就能……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书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菲尼克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想做什么。
但他确实感觉到了某种久违的情绪,可能是挫败,也可能是嫉妒。
显然在成为亡灵以后,他对于生者的吸引力下降了很多很多……
胡思乱想间,身边的少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先这样吧……”她一边嘟囔着,一边直接枕着手趴了下来,“我休息一会儿再看——就一会儿……”
“……去我办公室睡吧。”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他本可以将她留在这里。
但是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将她横抱起来,抱在臂弯里——这个情形有些眼熟,他们于深渊再度相逢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
这样想着,怀里的人便仿佛突然变得灼热非常。
他从不怕火,却差点想要放弃。
然而终究还是被莫名的情绪主导,就这样带着她鬼鬼祟祟地找了一条“安全”路线,使用传送直接回了办公室。
——幸好他还保留了接待访客的优良习惯,她还有沙发可以躺。
睡着的时候,她很是乖巧,一点也没有醒着时候的半分恐怖。
连呼吸都是轻的,安静的,让看的人很容易就觉得心灵安宁。
他看了她一会儿,回到书桌前拿起书来看——虽然房间里有其他人,却没有太多妨碍。
他很快就进入工作的状态,直到沙发上的人轻微地动了一下。
菲尼克斯下意识地看她,开始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异常的地方——可很快他就注意到不对了:
她在哭。
悄无声息的。
十分克制的。
泪水并不算多,但终究是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
她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面上没有太激动的表情,但却让人觉得悲伤。
他不由自主地朝她走了过去,伸手想要为她拭去。
和所有的巫妖一样,他的手指太过尖锐,所以他必须要小心,动作必须要非常轻。
他轻轻碰触那一点浮于柔软上的冰凉,像是碰触涟漪一般小心。
他明明只是想擦去那眼泪,可动作做起来却像是捻起一朵花瓣。
他甚至着了魔一般将手指送入口中——没有味道,只有稀薄的、冰凉的悲伤。
巫妖只能品尝到属于灵魂的味道。
然而那一点泪水入口之后,却仿佛滚烫,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心理上的感受——确实有某种变化正在发生,从他身体深处。
可他还来不及仔细分辨,便于这个时候张开了眼睛:
青金色的眼眸,像是水磨后依旧带着湿气的宝石,泛着润泽的光——看起来既柔软又易碎。
“菲尼?”
她一边揉眼,一边含含糊糊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你做梦了。”
她顿了顿,仿佛清醒了一些:“啊,是有点,我梦到了我们以前吵架的时候。”
菲尼克斯惊讶。
“我抢了纳森给你的书,想要独占——其实我只是想气气你,但是你看我的那个样子……”她笑笑,“我没想到我还记得。”
一直盯着她,浑身的火焰都在燃烧,金色的眼睛里不是愤怒,而是某种失望——还有难以言说的失落,某种无法说出口的期待落空后的失落。
梦里的她不敢直视那双眼睛,扔下东西就落荒而逃了。
“然而我做了那件事以后——你们就突然消失了,”她说,“不管是你也好,纳森也好,统统都消失了——我才反应过来,其实我们真正能够相处的时光那么短暂。
我后悔了,但是我再也找不回你们了……”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微笑不减。
可他分明觉得她大概是又要流泪了。
于是他伸手抱住了她。
像是在极遥远的臆想中的那样——在近乎遗忘的梦中那样。
他突然就想通了,想通为什么纳森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去见她——这样的泪水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意志动摇。
然后他从脚部开始一路向上燃烧了起来。
“菲尼?”
她先是有些迷惑,随即恍然,“你是又到了成年期吗?”
他也不知道。
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可他确实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生长。
曾经燃烧殆尽的、消失了的血肉开始重新随着火焰一点一点复原,他那早已消失了的、如同金色的火焰一般绮丽的容貌也开始重新浮现。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半是惊叹、半是欢喜地看着他的变化。
白色的火焰持续不断地他的身体中长出,如同白色的羽毛一般——它们不断生长着,不断飘落着,像是光的碎片。
然而它们分明是炽热的,落在地上,便将那些脆弱的地毯直接啃噬殆尽。
可她却一点也不害怕,而是伸手要去碰他。
“别动。”
他说,“会受伤的。”
“如果我说不会呢?”
她说,“如果我说不会的话,你就愿意让我摸摸你吗?”
奇怪的话。
“可以。”
可他还是答应了。
然后她就化成了风缠住了他,与他的火焰交织在一起。
开始只是最普通的嬉闹,就像是两只初生的元素生物扑在一起玩耍。
但是玩着玩着,就成了真正的纠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总之当他意识到的时候,怀中已经是最柔软最亲密的接触。
没有一丝罅隙。
太热了。
他想,简直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目之所及全是自他而生的火焰,洋洋洒洒,像是要将这个有限的空间填满一样。
若不是他反应及时,恐怕马上就会变成事故,将其他的家伙吸引过来。
所幸在沉溺于欢愉之前,最后一丝意志还是发挥了作用,他将整个空间分割了开来,然后才放心地抱紧了她,彻底地。
“啊,真是糟糕。”
等到两人都冷静下来以后,她看着已经不剩什么的房间发出了感慨。
然而两人都没有要动的意思。
她躺在他的怀里,一边卷着他金红色的长发玩,一边问他:
“这次是真的闯祸了,需要我赔吗?”
他嗤笑一声:“你打算怎么赔?”
“我以后经常来看你好不好——赖着不走也是有可能的。”
他没说话。
“偶尔你也可以放松一下——让卡卡帮你,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跷班跷课。”
“好。”
他答得很是干脆。
她狐疑:“你这么痛快——说实在的,你是不是暗恋我很久了?”
“我不记得了。”
他说,“那些情感太过遥远——不过我确实曾经一直看着你。”
曾经站在她身边的时候也好,远在舍娜莎上的安叙尔时也好,他确实曾经注视着她。
“我曾经注视着你,”他又重复了一遍,“于千千万万个夜里。”
所有华丽的、迷惑的、具有煽动性的辞藻都不再需要,他送给她的只有最初的语言。
她先是愣了愣,随即笑了。
她凑近,亲了亲他的脸颊:“我很高兴。”
是啊,如何能够不高兴呢?
在回溯时间、回溯记忆的过程中,她曾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曾经的一切——可终于还是有什么一直在等她,一如当初,一如从不改变过的舍娜莎。
——“从今往后,不管是追溯逆流之河也好,亦或是走向时间的另一端,都请继续陪着我吧。”
少女祈求。
——“好啊。”
然后她得到了月亮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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