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听到皇甫执药这么说,厉柔大松了口气,对姜镇微笑道:“别担心了,小末不会有事的。”
“嗯。”姜镇点点头,脸色比刚才好看了点。
顾篱落看着皇甫青,微眯了眯眼,抿着唇没开口。
姜灿顿了顿,深吸口气扬起笑容,对姜镇和厉柔道:“爸,妈,你们先去歇着吧,别姑姑还没好,你俩就又病倒了。”
近来姜镇越来越显苍老之色,许是姜末和顾篱落的回归,让他终于放下了心结,大半生的坚持也得偿所愿,连带着之前的心劲儿也渐渐地泄了。
姜灿虽然没说,但全都看在眼里,所以只能劝他们多休息,尽量将家里的大小事全都揽过来,不想再让父母和姑姑费心费力。
等姜镇和厉柔离开以后,姜灿才看向皇甫青,问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
皇甫青的犹豫,和皇甫执药的那几句空话,骗得过姜镇和厉柔,却是怎么也骗不过剩下这几个人的。
皇甫青也深知瞒不过,于是叹了口气道:“她的身体耗损太过严重,就好像快要燃烧完的蜡烛一样。”
灯尽,人自灭。
姜灿微微踉跄了一步,握紧了拳头哑声问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皇甫青不忍心地摇了摇头。
他是医生,不是神仙。
就算他医术再怎么高明,能救的人也始终有限。
姜末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现在对她用再多的药,就算能吊着她的命,也只会更增加她的痛苦和身体的负担罢了。
还不如顺其自然,让她多过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姜灿咬紧了牙,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皇甫执药看着他这样,张了张口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在很多年里,姜末都是他的实验对象,虽然皇甫执药对姜末还算照顾,可不管怎么说,姜末的身体,都是在那些频繁的实验中被毁了。
“谢谢,你们走吧,抱歉我就不送了。”姜灿说完,推开姜末的门走了进去。
“那个……”
皇甫执药还想说些什么,被皇甫青硬拽走了。
薄瑾修看了眼顾篱落,顾篱落低声道:“你先回吧,我师父那里……”
“我明白,我会跟他说的。”薄瑾修摸摸她的头发道,“我先回去等你。”
顾篱落点了点头。
薄瑾修和皇甫青等人离开后,顾篱落看着姜末虚掩的房门,叹了口气走进去。
姜末还没醒来,闭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无比安详。
姜灿坐在她床边,听见脚步声,他微微顿了下没有抬头,却也知道是谁。
“你怎么没走?”他哑声问。
“我也是姜家的人。”顾篱落在他身边站定淡声道。
“呵……”
姜灿哑然一笑,摇了摇头道:“你不必……真的不用,姜家对你只有亏欠,没有半分恩惠,所以这个姜家人的名头,和你无关。”
顿了顿,姜灿又道:“你能认下我父母,能让琮琮认亲,让我父母安心,这就已经很足够了。我知道你对姜家并没有什么归属感,这也不怪你,毕竟如果不是我,你一开始就不会被抓走,所以你实在不必……”
“我不大记得我母亲的样子和声音了。”顾篱落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姜灿怔怔。
“不过我看过照片,她们姐妹长得很像,所以我想如果我母亲还活着,应该也差不多会这个样子跟我说话对我微笑吧。”顾篱落道,“姜末是我母亲的姐姐,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不是她的保护,我母亲恐怕无法安然在外生存这么多年。”
姜灿抿了抿唇,在姜末被囚禁的那么多年,从未松口过妹妹还活着这件事。
“更何况,现在的姜末,也许……就是明天的我。”
“别胡说!”
姜灿蓦的扭头,充血的双眼瞪着她:“你绝对不会重复姑姑的悲剧,不要乱讲话。”
顾篱落微微一笑,点头道:“我知道。”
姜灿没好气哼了一声,又转过了头。
“你还在哭吗?”
“没有。”
顾篱落靠近些许,说:“如果你哭的话,看在堂兄妹的份上,我的肩膀可以借你。”
“……说了没哭,你怎么废话这么多?”姜灿哼道。
顾篱落站着没动,过了片刻,姜灿轻轻将脑袋抵在她的手臂上。
隔着衣袖,顾篱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触及她的皮肤。
“对不起,都是我太没用,对不起,妹妹……”姜灿哽咽道。
明明他是男人,是该承担起姜家的男子汉,可偏偏他既护不住姑姑,也保护不了妹妹。
“为什么姜家血脉一定要是女子?如果可以,我宁愿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我身上。”姜灿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如果不是房间里太过安静,顾篱落几乎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顾篱落叹了口气,右手轻抬,拍了拍他有些坚硬的头发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没有人怪你。”
这句话让姜灿低泣出声。
是,没有人怪他,可他自己如何能放得过自己呢?
“篱落,你说姜家的这种命运,到底要延续到什么时候?”姜灿抓住了顾篱落的手,像是在寻求最后的支撑似的。
顾篱落抿了抿唇,看着床上闭目而眠的姜末,深吸口气回握住姜灿的手道:“放心,姜家的命运,只到这一代。”
她一定会让所谓的姜家血脉的命运,在自己身上终结。
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亦背负同样被动的命运。
姜灿仰头,看着一直站在他身旁,始终没有半分动摇和犹豫的顾篱落,轻声问道:“会吗?”
“会。”顾篱落点头,认真地看着他道,“在我之后,姜家所有的孩子,无论男女,都会和其他平凡的孩童一样,平安的降生,在这个世上过着最自由和平凡的生活。”
她的声音清冷平缓,却自带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姜灿听着,眼角的泪落下,却是笑着道:“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
“一定会的。”顾篱落抬手,拇指帮他擦掉眼角的泪,一字一句道,“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一定可以做到的,哥哥。”
一声“哥哥”,让姜灿唇瓣翕动,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应道:“嗯,好,你说的,我信。”
两人没有看见,床上本来安睡着的姜末,眼角亦落下了一滴泪。
——
南宫无月次日清晨到的,他一身风尘的站在姜末面前,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她,眼神明了又暗。
姜末回头看他,笑着冲他招手:“哟,你来了啊。”
“嗯,我来了。”南宫无月微笑着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梳子道,“我帮你梳头。”
“你会吗?别揪着我头发。”姜末虽然这么说,却还是老老实实扭过了头,任由他帮自己梳头发。
南宫无月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似的。
“怎么起这么早?”南宫无月问道。
“哦,昨天睡得多了,干躺着也睡不着,就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顿了顿,姜末从镜子里看着他说:“再说了,我猜你也差不多是时候到了。”
“呵,这都给你猜到了啊。”南宫无月轻笑着,帮她松松挽了个发髻说,“梳好了。”
姜末左右看了看,如实评价道:“还行,比你上次给我梳头的技术好多了。”
“那我以后天天帮你梳头。”南宫无月道。
“天天?”姜末挑眉。
“嗯,天天。”南宫无月点头道,“以后我也住这里,我们每天都会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了。”
姜末怔住,缓缓转过身望着他。
南宫无月伸手,眷恋地从她脸颊滑过,柔声道:“末儿,对不起,是我让你等了太多年,我早该守着你的,对不起……”
姜末握住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道:“说什么傻话?”
她知道南宫无月背负的东西不比姜灿少,总是留在她身边,谁去管南宫家?谁去救顾篱落?
“不是想出去走走吗?走吧。”南宫无月扶着她站起道。
姜末看着他眼下的倦容问道:“你不累吗?”
南宫无月摇摇头。
“那好,我们去花园吧,那儿的空气都带着花香。”姜末笑着道。
“好,听你的。”
南宫无月陪着她轻轻下楼,绕路去小花园。
阳台上,姜灿看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深吸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
“累吗?要不要坐下歇会儿?”没走几步,南宫无月就会问一下这个问题。
姜末失笑道:“我没那么娇弱,这么点路怎么会累?”
“嗯,我知道你不娇弱,可是我有点累,我们坐一下吧。”南宫无月拉着她的手,在花丛环绕中的藤椅上坐下。
姜末靠在他肩头,闭上眼睛道:“花香,真好闻,你闻见了吗?”
“嗯。”南宫无月点头,看着满园的花色,温柔道,“一会儿朝阳出来,霞光洒下来,这里会更漂亮。”
“那我们等一会儿,看完朝阳再回去。”姜末道。
“好。”
“无月,你还有什么心愿吗?”姜末轻声问。
南宫无月揽着她肩膀的手微微一滞,深吸口气压下心里那些纷乱的思绪,哑声说:“有啊,我想娶你,想了很多年了,你知道的。”
“好啊,那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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