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为何改名,其中的缘由庄慕虞早就忘却了。
只是此刻突然听见顾篱落提及,他不由地愣住,刹那间反应迟钝了半步,似不知道该如何答她这个问题似的。
“你以虞缈儿的姓作为自己的名字,为了她半生不曾对其他女子动过心,难道不是对她痴心一片吗?”顾篱落看着庄慕虞道。
“呵。”
庄慕虞微微怔愣后轻笑出声,笑声在顾篱落听来,竟然有一些嘲讽的意味。
“或许是吧,时间太久,我早不记得了。”庄慕虞唇角勾着凉凉的笑意,抬手,掐住顾篱落的手腕道,“你想做第二个虞缈儿?”
顾篱落的视线落在他掐紧自己手腕的大手上,又转了目光直盯着庄慕虞,冷声道:“是,又如何?”
听着她这话,庄慕虞唇角弧度加深,原本掐着她的手指改为轻轻摩挲,意味分明地说道:“你可知道要做虞缈儿,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当你把我当成虞缈儿的那一天,我自然也会如同虞缈儿对你一样的那般对你。”顾篱落说完,将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微冷道,“但现在你敢碰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庄慕虞眉尾微扬,没有在意她的后半句话,而是怀疑地看着顾篱落:“当真?怎么,你不爱薄瑾修和南宫翡了?”
对于这个问题,顾篱落早在那日决定走这一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答案了。
所以她半点没有犹豫地回道:“爱,是要凭资格的,我只会爱对我有用的男人。”
她脸上的神情冷酷自私到,让庄慕虞觉得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她似的。
“薄瑾修对我有用,我便爱他,他没用了,我便选择南宫翡,如今南宫翡死了,而还有可能对我和我的孩子们有用的男人,目前只有你。”
顾篱落看着庄慕虞,毫不隐瞒的说出自己的意图。
听着她这话,庄慕虞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出声:“呵呵,哈哈哈哈!原来顾篱落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看来不止我看错你了,所有人都认错你了。”
顾篱落对于他的嘲讽全盘接受,也没有辩驳一句,只是说道:“随便你怎么说,我也只是想活着而已。”
想活着……
这三个字,给了庄慕虞很大的触动,甚至比“虞缈儿”三个字都让他更有感触。
他收了笑,打量着顾篱落脸上的神情,像是在判断她刚才那一席话的真假。
半晌,他冷声道:“顾篱落,你知道耍我的后果是什么吗?”
“当然清楚。”顾篱落一扬下巴道,“我的话,信不信随你,不过……”
话尾一改,她勾起了一抹轻蔑的笑容道:“我都敢赌,你庄慕虞,却连接受我的挑战都不敢吗?”
她在用激将法。
庄慕虞很清楚,可是看着眼前如同压不垮的竹子一样的顾篱落,他还真就被激起了一丝兴味。
赌么?
赌他会不会对她动心,赌她会不会像虞缈儿那样对他死心塌地?
庄慕虞呵笑两声,没有回答,只是拄着的拐杖往地上点了两下道:“今天暂且放过你,但……下次就未必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之际,又回头看一眼顾篱落道:“对了,就当是我好心附赠给你一个好消息,顾氏……被你弟弟给卖了。”
顾篱落愣了下,还未反应过来,庄慕虞就已经离开了她的房间。
“啪”的一声,房门再次关上。
那一声不重的声音却好像是敲在了顾篱落脑壳里似的,激得她一个激灵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看着关闭的房门,她皱了皱眉三两步跑过去,飞快地从里面反锁上。
确定外面的人进不来以后,她才大呼了口气,好像失力般顺着门板滑落跌坐到了地上。
总算是暂时把庄慕虞给糊弄过去了。
顾篱落摊开手,她的手指到现在都还在微微颤抖,手心里全都是湿汗。
好在刚才庄慕虞只是掐住了她的手腕,没有碰到她的掌心,否则就会发现她刚才的冷静和骄傲全都是伪装的。
将手心在浴袍上蹭了蹭,蹭干了汗水以后的掌心有些紧绷。
顾篱落看着交错的掌纹,微微咬了咬唇,缓缓收紧双手。
她现在终于明白庄右司那天说的话了。
庄慕虞不是她能轻易掌控的男人,不是她勾勾手指就会对她死心塌地任她利用的。
这一步险棋,中途任何一步出错,都有可能毁了她自己,就好像今天这样。
“可是落子无悔,我已经走出这一步了。”顾篱落曲起双臂换住膝盖,将脑袋埋在膝盖里,微湿的头发散下来,从两边散乱的垂下,挡住了她所有的情绪。
“对不起瑾修,对不起阿翡,对不起我的孩子……”顾篱落一句句地说着对不起,声音逐渐哽咽。
不是她非要做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但凡有其他任何法子,她都不会选这一条路。
可如今她身处的这个地方,就好像一个铜墙铁壁围起来的大铁笼,还是带了顶盖的那种,就算她插上翅膀也难以飞出去。
而她能利用的资本真的不多,除了一个姜家血脉,就是她和庄右司那点值不了多少钱的旧日情意,还有就是她这个人。
她不能将希望全都赌在其中一个上面,必须尽可能的物尽其用,才有可能给自己创造出生机来。
“琮琮,柒柒,等着妈咪,妈咪一定会尽快回到你们身边的……”
顾篱落咬紧牙道。
她知道薄瑾修一定会拼尽一切来救她,她只要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总有一天能被救出去的。
可是那一天是什么时候呢?
姜末一等就是半辈子,她难道也要在这里住上十年八年的吗?
到时候就算她出去了,可也错过了孩子们的成长,那绝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她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其他人身上,而要靠自己在这里活下去,从这里闯出去。
顾篱落就这样靠着门框缩在自己的膝头,不知道她是不是在低声啜泣。
屋子里没有听见低泣声,只是隐约看见她周围附近有一些水滴,不晓得是眼泪还是头发未干滴下的水滴。
——
时间往前追溯半个小时。
庄右司从外走来,看见在花坛旁发呆的阿左。
看样子她好像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庄右司走过去,脚步声故意放重,可即便这样都没能引起阿左的反应。
“你在这里做什么?”庄右司出声问道。
“谁?”
蓦的听见身后声音,阿左惊了一下连忙转过身来。
她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掩饰,以至于庄右司一眼就看见了她充盈着眼泪的红肿双眼。
哭了?
庄右司看她一眼问:“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见是庄右司,阿左急忙擦干了眼泪。
她深吸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看着庄右司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庄右司一边说着话,一边依然盯着阿左看。
不是他多心,而是今天的阿左反应太奇怪了。
“哦,既然你没事,那我先回去了……”阿左说完就想撤,主要她做贼心虚,怕被庄右司看出什么来。
“回去找顾篱落吗?不用了,她刚才被哥哥叫去了。”庄右司不经意道。
“什么?不可能……”阿左一惊,反射性地说着。
只是话才说一半,她就硬生生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可已经迟了,庄右司表情已经大变。
他往前半步,整个人阴冷得骇人:“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我……”
阿左眼神心虚地四处乱瞟着,不敢和庄右司对视,她结结巴巴半天才说:“因为,因为……顾篱落她现在还很虚弱啊,所以一定是在房间歇着的。”
“只是这样吗?”庄右司步步紧逼问道。
“是……是啊。”阿左咽了口口水道。
庄右司冷笑出声:“既然知道她很虚弱,为什么你没在她旁边伺候着?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情,你不怕被我哥责罚吗?”
阿左来不及过多反应就答:“因为她刚在洗澡,我给她放好水才出来的……”
“你刚才不还说她很虚弱,此刻是躺在房间里休息吗?”庄右司寒声打断她的话,更上前一步擒住了她的肩膀,“说,你到底在瞒什么?顾篱落怎么了?”
“我,我……”
别看庄右司年轻,可被经过“改造”的他身手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他手掌扣在阿左肩头,力气大得痛得阿左瞬间就煞白了脸。
“我不知道……”
庄右司心里又急又气:“不知道?你跟着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看着阿左脸上的心虚,突然联想到自己刚才过来时看见她流泪的样子,眼前仿佛一道闪电突然劈过一般,一个念头就那样凭空冒了出来。
“是不是哥哥去找顾篱落了?”庄右司急声问道。
“不,不是……”阿左还在隐瞒,只是她说这句话和之前的神态明显不一样,是真是假再明显不过。
庄右司不问了,他推开阿左,往顾篱落的住处疾跑而去,阿左见状,急忙追过去道:“小司,这是命令,你敢违抗吗?”
“去你妈的命令,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饶不了你!”庄右司毫不客气地甩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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