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电脑屏幕许久，顾之茂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
“你还欠我一次。”
“对，帮我查清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在调查这件事。”
……
打过电话，顾之茂清干净了电脑浏览记录，然后关机回了床上。
现在他只需要等待结果就是了。
刚才他打电话的人就是上次那些在酒吧坑了他的人，后来那些人全都被李凉抓了去，本来一时半会儿是放不出来的，但他和薄瑾修谈过之后，便放出了其中几个。
当然，那些个乱买卖东西的人他没有管他们死活，放出来的这几个中，其中就有当初那个告诉顾篱落地址的黄毛。
其实黄毛心眼不坏，如果他真的没心没肺的话，当初就不会告诉顾篱落他们所在的地方了。
就是因为知道身边朋友们的打算，而自己又不好为了顾之茂跟大家翻脸，所以黄毛才故意放消息给顾篱落，好让她来将顾之茂带走。
这其中细节顾之茂在清醒冷静之后，稍微一想也就全想明白了。
薄瑾修也赞成他的意思，并且做了个顺水人情，让黄毛那些人以为时候顾之茂救了他们。这样一来那些人自然对顾之茂感恩戴德，如今倒是成了他的朋友和小弟之类的存在。
黄毛这些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他们有个顾之茂没有的长处，那就是在外面混得开，所以一些明面上做不了，用钱也不怎么好解决的事情，找他们就对了。
顾之茂剩下的时间什么都没做，就躺在床上等着消息。
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八九点。
顾之茂安静了许久的手机终于响起，他看着屏幕上闪烁着的亮光，紧了紧手指接起来。
“你时间太紧，我没法查得更仔细，所以就先大概去那个胡同附近问了问，好在问出来了，听据他们说林祥和林漾是十年前搬过去的……”
听完对方的话，顾之茂眼中阴黑更重，沉声道：“知道了。”
说着就想要挂掉电话，黄毛却突然道：“顾之茂，你等等。”
“还有事？”顾之茂的声音比之之前更冷，像是因为刚才听到的内容，而将他整个人都冻结了一样。
黄毛叹了口气道：“虽然你没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但我也不是不懂事儿的人，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你……不要太冲动，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别往自己身上扛知道吗？”
“跟我没关系？”顾之茂自嘲一笑道，“如何能没关系呢？虽然那些事不是我做的，可好处我却没少占啊。我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林家父子过得什么日子？如何是一句‘跟我没关系’就能摘干净的呢？”
“可是……”黄毛听着顾之茂声音不对劲，还想要再劝，顾之茂却已经挂了电话。
眼下他要做的事情，谁也劝不了。
放下手机，顾之茂起身开门去了张岚和顾渊行的卧室。
卧室里只有张岚一人，见到顾之茂过来，张岚先是一喜，又急问道：“小茂，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我找我爸，他回来了吗？”顾之茂冷声问道。
“说是马上就到家了。”张岚走过来，拉着顾之茂的手笑着道，“找你爸什么事啊？跟妈妈不能说吗？”
顾之茂低头不语。
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想在顾渊行回家之前说，免得张岚找机会和他窜好口供。
看着顾之茂神情低落的样子，张岚还以为他是因为回家路上发生的事情而不快，所以想了想道：“小茂，你放心，欺负过你的人妈妈都不会放过的。”
“欺负我的人？”顾之茂愣了下，随即皱眉看着张岚，“你做了什么？”
除了今天回来路上碰见的那个人，哪里还有人敢欺负他？
张岚冷哼道：“我让老忠去查过了，分明是那个人故意撞得你，却还勒索欺负你，我顾家人岂是谁想欺负就欺负的？”
她脸上的倨傲太过明显，顾之茂咬牙问道：“你把那个人怎么样了？”
“也没怎么，只不过把钱要回来，顺便给他一点教训罢了。”张岚冷笑道。
“一点教训？”
张岚以为顾之茂是害怕那个人，于是笑得温柔，可惜说出的话却残忍得让人害怕：“小茂，你放心，以后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他也别想继续在江城找到工作了。”
“你……你把他赶出了江城？”顾之茂看着张岚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心中骤寒，背上汗毛倒竖，“妈，你把钱要回来我没意见，你要给他点教训我也没意见。可……他也有家人，江城也是他的故土，你怎么可以用这样不堪的手段将他赶走？”
如此轻易，就能将一个人赶出这个城市，丝毫不管那些离开的人在外要如何生存。
这样冷酷，这样无情，就像……五年前对待顾篱落那样。
顾之茂突然觉得遍体生寒，这样的顾家，这样的父母，让他觉得害怕。
张岚不明白儿子突然生什么气，只是皱眉解释道：“我让他离开江城已经是最宽容的手段了好吗？他有家人有工作，就能伤害别人家的孩子吗？就算他在外面活不下去，那也是他活该，是他自己该付出的代价，不是我的错。”
顾之茂倒退了几步，苍凉一笑，沙哑道：“所以……你们五年前把我姐赶出了家。”
“你姐？”张岚眼神一暗说，“你说顾篱落？小茂，妈早说过了，她不是你姐，她只是你的竞争对手，是你应该要超越和打压的人。”
她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根根针芒，扎在顾之茂耳上心上，扎破了他对这个家最后的奢望和留恋。
“小茂，你到底在想什么？”张岚看着面前脸色沉沉的儿子，还以为是顾篱落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于是问道，“你跟妈讲实话，是不是顾篱落跟你说了什么了？你别听她说的那些，她都是在骗你利用你。”
“那你呢？”顾之茂冷笑道，“妈妈，你就不是在利用我吗？”
“你……顾之茂，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张岚勃然大怒，抬手一个耳光就扇在了顾之茂的脸颊上。
顾之茂被打得侧了侧脸，拇指蹭了下生疼的嘴角，自嘲一笑没有说话。
张岚又气又委屈，若是顾之茂说她别的，她还不至于气成如此，可她自认为自己对顾之茂已经够好了，没想到他竟然说自己在利用他。
“顾之茂，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从你出生到现在，我什么没有满足你？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想做什么就让你做，这还不够吗？甚至你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你说刚才的话的时候就没有丝毫的想过吗？”
“对啊，问题就在于，明明都是你的孩子，为什么我姐和我的待遇不一样呢？”顾之茂嘲笑道。
就是这句话，让闻声走出房间，刚走到张岚卧室门口的顾之漫顿住了脚步。
她没有进来，而是悄声站在房门口。
这个问题，她也想问许久了。
明明都是母亲的孩子，为什么可以对着一个宠溺微笑，却对另一个不闻不问？
“那，那是因为……”张岚被顾之茂的问题问得一噎，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找不到借口吗？”顾之茂讥笑道，“不如我来替你回答吧。”
“因为我姐是女孩，在你和爸的心里，她是没有资格继承顾家的。你需要我这个儿子，来帮你在顾家站稳脚跟，所以你将我姐卖给了孙家，赶走了篱落姐，然后拼命帮我抢夺顾家的资源，为的，就是通过控制我，继而控制住顾家。你爱的不是我，你只是爱你自己。而我和我姐，都不过你想要达到目的的一个手段罢了。”
一番话顾之茂说得异常冷静，却听得门外的顾之漫心里颤抖。
真相，就这么残酷的被顾之茂揭露了出来。
顾之漫愣了愣，咬紧牙轻声回了自己的房间，装作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这里的样子。
其实，这其中的原委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就算她势利自私，就算她不聪明，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母亲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多少也猜得到的，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装作一无所知，装作以为母亲爱着自己。
是顾之漫唯一能做的事情。
就好比她现在。
所以，与其说她一无所知，不如她也甘心被张岚当做工具，顺应张岚所有的安排。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走到自己想要走的位子上去，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顾之漫顺从了张岚的利用，也慢慢享受这种被安排的人生。
而顾之茂却和她截然不同，或许曾经相同过，所以幼时的他才会明里暗里地欺负顾篱落。
可在那次被顾篱落欺负回来之后，他心里的信仰就被打破了。
然后在这么多年中，一点点在顾篱落的影响下重新建立了新的光明的信仰。
所以，他如何也融不入顾家的生活方式。所以，他明知道今天自己说出这一切会有什么后果，可到底还是走了这一步。
只因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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