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谡瞥了何弘一眼,微笑着问:“何偏将可有高论?”
何弘一愣,有些尴尬地说道:“太守莫不是在取笑末将,末将一介武夫,虽识得几个字,却是万万不通谋略的。”
马谡背着手走到他很前,道:“我听闻江东以前有个将领吕蒙,一开始也是不识几个字,不喜读书,后来经人劝了几次,这个吕蒙就开始用功读书,没过几年便脱胎换骨,做了三军统帅,并谋划了一个完美的背刺计划,夺下荆州,斩杀名将关羽。”
“你知道吕蒙是如何背刺关羽,整個过程中一共用了几个计策吗?”
“知……知道。”何弘尴尬地低下头,心里头直犯嘀咕:莫非太守他已经看出了我存有不轨意图?看来我得小心应对了。
蜀吴荆州之战所呈现出来的结果是一边倒,威震华夏的关羽在整个过程中竟然毫无还手之力,犹如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被吕蒙这个手持利刃的巨人吊打。
仿佛在一夜之间,战局急转直下,关羽速败被杀。
但实际上的过程并不是如此。
自建安二十二年(217年)吴蜀联盟重要推手鲁肃去世后,孙刘联盟关系面临破裂的危机――因为之前刘备是被迫割让三郡的,随着刘备在汉中之战的胜利,其地盘势力极速膨胀,甚至超越吴国。
这时的孙权还算清醒,为免刘备转过头来找他算账,夺回三郡,孙权主动提出要与关羽结亲,希望为儿子孙登迎娶关羽之女。若此事得成,关羽之女日后有可能成为东吴的皇后,而关氏家族也将身兼蜀汉重臣与东吴外戚的双重身份,成为两国关系的纽带。
孙权此举,一是在离间刘备与关羽,二是试探蜀国君臣对吴国的态度,并依此来判断,刘备接下来会不会对东吴动手。
然而关羽不知道是只看透了第一层,没看透第二层,还是心高气傲,竟断然拒绝了孙权的结亲请求,且言辞无礼。这不仅让孙权颜面尽失,也让孙权意识到如果不先下手,蜀吴之间早晚必有一战。
两国关系至此出现了不可修复的裂痕。
于是。鲁肃的继任者吕蒙向孙权提出了一套完备的攻略荆州计划,并通过外交迷惑、暗中联曹、白衣渡江、收买人心、四面楚歌等一系列战术手段,最终彻底瓦解了关羽的反扑,夺取了荆州。
八月份的时候,关羽还壮志凌云长风万里,水淹七军威震华夏,十月份,吕蒙便说降了糜芳、傅士仁,成功拿下江陵、南郡。
心高气傲的关羽如何能忍受这口气,当即放弃了投奔上庸三郡,保住有用之身的想法,催动大军南下,欲重新夺回江陵。
但是吴军的进展速度太快,没有给关羽任何机会。十一月,在吕蒙平定南郡的同时,孙权又派蜀汉降将潘濬率兵攻打武陵郡,击败并斩杀武陵从事樊伷,平定了武陵郡,接着又转战零陵郡,打败了并斩杀了零陵郡北部都尉习珍;同时陆逊也打败了宜都太守樊友,攻占了秭归、枝江、夷道,控制住三峡通道,掐住了关羽沿江退回益州的路,也阻断了刘备东援关羽的可能。
虽然蜀汉此时在秭归一带仍有不弱的力量,当地将领及土豪詹晏、陈凤、文布、邓凯等人也拼死抵抗,但毕竟不是主力部队,战斗力有限,均被陆逊轻松击败。
蜀汉的房陵太守邓辅,南乡太守郭睦等人率军从房陵翻越神农架南下,欲打通三峡通道,也都被陆逊打败。
短短一个月内,便有数万蜀汉军队被陆逊斩杀俘虏收降。
此时,关羽仍有两个选择,一是手握重兵退向上庸,二是继续催军南下,利用民心未附的契机,与吕蒙决战。
关羽选择了二。
但吕蒙在进城后,迅速收买了世家大族及普通百姓的民心,掐断了关羽第一个翻盘点;同时又对关羽麾下士兵的家眷秋毫无犯,瓦解了蜀军的斗志。
这并没有结束,吕蒙又效仿韩信“四面楚歌”之计,令人在城外对蜀军高唱楚歌,大力宣传吴军对士兵家眷秋毫无犯的事。
关羽手下士兵顿时军心涣散,遂纷纷逃亡,一夜之间逃去七八成。
关羽最后只剩十余骑,败走麦城,欲翻山越岭逃回蜀地,却遭到东吴军队围追堵截,十二月,关羽遭擒杀。
抛开个人立场情感,吕蒙偷袭荆州堪称一场精彩的军事行动。
从头至尾,吕蒙和陆逊以高屋建瓴的角度,策划并实施了这一连串战争,过程环环相扣,行事先人一步,没有给刘备乃至关羽任何还手的机会。
关羽甚至到死都没想明白,拥有数万精锐部队的他,究竟是怎么败的。
关羽之死意味着蜀汉彻底退出了荆州,意味着诸葛亮隆中对的策略的破产,从而被困在益州一地,想要伐魏唯有出川北伐一条路。
马谡收回思绪,望着何弘。
何弘想了想,如实回道:“吕蒙在夺荆州过程中一共用了五个计策,分别是惑羽之计、白衣渡江、攻心说降、收买民心、四面楚歌。”
马谡点了点头,他如今攻略交州,使用的第一计便是“惑敌之计”,一开始,把自己伪装成土匪,降低桂平太守乃至交州刺史吕岱的警惕性,让他们认为这只不过是小股土匪作乱,抬手就能送走。
然而,实际上马谡并不是毫无战斗力的土匪,而是会吃人的猛虎。
这样的信息错位差,才是连战连胜的关键。
即使在控制住榆林郡后,马谡仍声称自己是士燮的后人士三,继续使用“惑敌之计”,麻痹孙权,扮猪吃虎。
接下来,他打算把“白衣渡江、攻心说降、收买民心、四面楚歌”这四个计策依次使用一遍,将蜀汉十三年前受到的伤害,悉数还给孙权。
马谡环顾众人,下令道:“士袭,我我命你率八百人马,奇袭广州合浦,截断吴军归路,切记,此去要快,一日要行两日之路。”
“杨百万,我命你领两百士兵,分散于交耻至桂平要道山林两侧潜伏,射杀吕岱,戴良,薛综、陈时。”
“士盛,我命你领一千人马,号称两千,从大路佯救交耻,行至半路便折向返回,与我共同夹击吴军。”
“何弘,我命你立即向吕岱传递消息,说桂平城中仅有三百人马。”
“其余众将,随我坐镇府城,静候敌军!”
众将轰然领命,四散而逃。
何弘被马谡单独留在堂上,陪同在侧的还有陆凯。
他一脸纠结道:“大人,末将并不认识吕岱,无法联系到他。”
“不,你有办法的。”马谡意味深长的看着何弘,“念你追随陆家已久,累有功勋,在你来参加会议的时候,我已命人腾出一家大宅,着你全家老小三十余口入住。”
何弘当即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下:“大人,末将决无背叛之心,都是程狐、吕苟蛊惑撺掇……”
“何偏将莫慌,本太守并没有说你叛变投敌,只要你办好此事,过往一概不究,你的家人也会安然无恙。”
在得到马谡不会秋后算账的保证后,何弘一脸后怕的走了。
陆凯端着一壶酒,倒了一杯,笑眯眯的端给了马谡。
“妹夫,好手段啊。”
糟糕,政治手腕表现的太成熟了……马谡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又露出了个破绽,当即揽住大舅哥的肩膀,哈哈笑道:“兄长,我漂泊江湖十年,会一些御下手腕,是很合乎情理,也合乎逻辑的,对吧?”
“对对对!”陆凯呵呵一笑:“那么这调派军队如臂使指,娴熟由心,又当如何解释?”
“妹夫伱之前可是个土匪啊,从没带过如此多兵马,是如能做到条理清晰,有条不紊的?”
我去,破绽居然这么多?马谡开启头脑风暴,很快想到了一个借口。
“不得不说,有的人天生具备高超的军事才能。正如周瑜赤壁之时,乃是第一次统兵;诸葛亮出茅庐之前,也不曾带过兵。”
没错,周瑜赤壁之战时的确是第一次统兵,但人家之前已经在鄱阳湖练兵数年,与麾下数万水军朝夕相处,早已做到令行禁止,威行全军。
诸葛亮出山前,兵法韬略无有不会,一出山就先立军规,制定法度,使士兵任何一样行为都有法可依。
这两人第一次掌兵就精通,是有前提条件的。
而你……陆凯直直看着马谡,有心吐槽一句“我从未见过不立法度,不立军威,还能将军队带的如此顺畅的将领”,想了想还是压下了这句话。
转而说道:“我观妹夫,似像极了一个人。”
“谁?”马谡心下一咯噔。
“蜀汉征西将军马谡!”陆凯一字一顿说道。
“蜀汉征西将军马谡?兄长,此乃何人?蜀汉上下,我就知道一个诸葛亮,哦,还有赵云,其他都没听说啊。”马谡一脸茫然,仿佛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
这神态表情,把陆凯给整懵了,一脸狐疑盯着他:“你果真不是马谡?”
马谡还是一脸茫然:“兄长还没告诉我,那马谡是何人?”
陆凯一瞬间有些失望,摆了摆手道:“算了,你早晚会知道马谡是谁,唉……”
“兄长何故叹气?”马谡忽然有些好奇。
看陆凯的意思,似乎对他不是马谡很失望?
这倒是奇怪了。
“唉……可惜,可惜!”陆凯背着手,仰头向天,又叹了口气。
马谡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追问道:“究竟是何原因,兄长你倒是说啊?”
陆凯侧头瞥了他一眼:“我另有一小妹,年芳十七,体貌双佳,不亚于三妹之姿。她自小与三妹形影不离,情深意笃,且甚为爱慕蜀汉征西将军马谡,曾立志非其不嫁。愚兄想的是,如果你就是马谡,她们姐妹俩不就可以共侍一夫,再成佳话……”
“兄长此话当真?呐,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哦!”马谡后退一大步,拿手指着陆凯,抹了把脸,正色道:“不错!我就是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常遇春!”
说完这句话,只见陆凯负手在后,张大嘴巴看过来,眼睛里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居然没有承认?
不会吧。
按照妹夫的好色如命程度,这居然不上当?
陆凯有点不理解。
马谡暗暗一笑,深藏功与名。
他作为一个看过“唐伯虎和华夫人斗智斗勇”桥段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陆凯套路!
大舅哥,你还是太年轻了呀,哈哈哈……
陆凯没好气地看了马谡一眼,冷哼一声:有心说一句“竖子可恶”。
最终却是说道:“为兄有事,先走了”
“……”
马谡看着空荡荡的大堂,笑意退却,微微叹了口气。
早上的时候,他对陆萌坦白说:自己真名是“常幼”,而不是“士三”。陆萌当时那震惊到能生吞一捆火腿肠的表情,令他头皮发麻。
上次也是如此,从“马六”变成“士三”时,陆萌就趴在床榻上啜泣了小半宿,碰都不让碰。
最后,马谡费尽口舌,花了半夜时间才将其哄好。
这次再次更名,还不知道这次出征回来将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
马谡安排好所有事务,吩咐张休盯紧何弘,严加防范城池。而后略显忐忑的回到内院。
如果陆萌只是个普通的美貌女子,那马谡根本不用如此小心。生气就任由她生气,几日后就好了。
但陆萌还有一个作用,她是马谡与陆家达成战略合作关系的重要纽带。
所以,在拿下交州乃至荆州之前,马谡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让陆萌在上面。
一如孙尚香嫁给刘备后的待遇,高高在上。
……
榆林郡,西南边界。
三千吴军在即将进入交耻郡的时候,突然折向沿着东北方向进发。
一路疾行间,大路上竟不见一个行人。
行到一处草木郁郁的山脚下时,吕岱的眉头越来越凝重,戴良,薛综、陈时三人却毫无察觉,只顾埋头赶路。
吕岱抬手止住大军,环顾三人,开口道:“诸位,可曾发现不妥?”
三人相互对望一眼,齐齐摇头,戴良纳闷道:“使君,未曾发现不妥,此处距离桂平尚有两百多里,斥候报说:两千贼军已于两日前出了城,从西面官道奔赴交耻,此时桂平城中空虚至极,我大军但至,一鼓可下。”
薛综与陈时附和着点头:“据内应何弘传来的消息,那贼首士三于两日前另派八百人马奇袭合浦,此刻桂平城中仅有三百人马。”
吕岱摇摇头。
严肃的看着三人,认真说道:“我观士三此人,颇知兵法,每每总能料敌于先,尤为了得,此行不可大意。”
顿了顿,吕岱长吸一口气,凝重的说:“本官怀疑,士三并非此人真名。”
这个消息过于震撼,三人一时沉默不语。
良久,薛综开口道:“此人若非士燮之子士三,又会是何人?”
“总不会是蜀汉征西将军马谡吧?”
薛综并不是乱盖。
放眼天下,如今打仗比较厉害的只有四人,即诸葛亮、司马懿、陆逊、马谡。而善于使用奇谋诡计,以少胜多的人,则只有马谡一个。
从年龄强讲,诸葛亮司马懿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年龄也与“士三”对不上号。
所以,如果桂平城中士三有问题的话,那必然是马谡。
这是薛综根据基于已知的情报,所推测出来的可能。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
“哈哈哈……”陈时突然大笑起来,笑罢反问道:
“薛兄多虑了!那马谡远在川中,怎会出现在此间?且桂平城中兵士,除了陆家之兵,尽是一群乌合之众。倘若此人乃是马谡,为何不见一个蜀兵?”
“纵观古今,从未有主将单枪匹马深入他国腹地成事之举。”
众人一想也是,遂齐齐松了口气。
不是马谡就好。
坦白说,如果对上的敌人是马谡,吕岱甚至会立马调头回军,等大部队来了再围殴桂平。
而不是现在提着三千兵马去攻打。
人的名树的影,马谡之前数十战杀出的赫赫威名,没人敢轻视于他。
虽说士三是马谡的可能性很小,但吕岱还是有些不放心,取出榆林周边区域图,仔细端详起来。
他一点都不担心八百贼寇偷袭合浦。
合浦郡城高池深,且有数百郡兵,贼寇没有攻城器械,焉能成功?
吕岱担心的是,这一路上安静的有些反常了。这条路是去往交耻郡的两条大道之一,平时常有客商行脚往来。
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桂平封城了。
而封城……意味着贼寇早有防备。
早有防备的话,那必然会做出一些反制手段。
会是什么反制手段呢?
想到这里,吕岱忽然叫道:“来人,速速登上此山,查看是否有伏兵!”
立即有裨将应了一声,领着一队兵士围山而上。
山上。
杨百万死死盯着山下三百步之外的吕岱等人,及看到有兵士准备搜山,气愤地拍了一下树干。咬着后槽牙道:“撤军。”
“施行B计划,”
一名百夫长问:“将军,B计划是什么?”
杨百万一字一顿说道:“随…机…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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