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景将她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动作自然得像是做了无数次。
云及月一僵,尽力躲避他眼神里若有若无的探究。
走进席家,里面是中式园林庭院,典雅的园艺肆意挥霍着京城寸土寸金的地皮,足以从这冰山一角见得他们财力有多雄厚。
如果云家没有遇上江祁景这么强劲的同盟,如今只能算和席家平分秋色。
在这短暂的路程里,云及月知道了两个事实——这是席老夫人七十五岁寿宴,仅邀请了本家、外孙女婿家几个熟稔的人,还有江祁景。
但江祁景跟席家无亲无故,插在这一串名单里格外显眼。
江祁景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不紧不慢地出声:“我和席先生有在欧洲合作的项目。”
那位席先生和他还有七拐八弯的关系,非要说的话,得沾亲带故喊一句“表伯父”。
明都如果要开拓北欧市场,那一定是笔以千亿为单位的大生意。席家能参与进来有利可图,自然会把江祁景奉为座上宾,邀请他参加家宴无可厚非。
但是……
他和席暖央,并非一句家族有合作关系就能扯清楚的。
那天他们还一起故地重游逛了一中附近的公园。
直到如今,江祁景都没提起这件事半句。
可能是他无从解释,也可能……是他觉得这些细枝末节无可厚非。
正厅内高朋满座,热闹非凡,穿着金丝唐装的席老夫人一眼便盯住了云及月。
寿宴还未正式开始,没到祝贺环节,云及月只是敷衍地点了下头,说了几句场面话。
和江祁景有合作的席先生站在一旁,年纪虽比江祁景大了两轮,却并没有端长辈的架子。
席阑诚笑呵呵地道:“祁景啊,你这也来得太早了吧。”
江祁景文质彬彬地握手:“关于伯父和我洽谈的那处海港,我又有了新的主意,迫不及待想告诉您。”
“那你和我一起去书房说说吧。”席阑诚接话,“至于及月,她从来没来过席家,让她多玩一会儿。”
云及月会意,十分体贴地退了一步:“老公,你和伯父去忙吧。”
江祁景抬起来吻了吻她的手背,然后才放开了她。
云及月甜蜜地江祁景挥手,目送着男人颀长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身后传来不咸不淡的声音:“若不是阑城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他是祁景表伯父,更不知道我是你的长辈。”
这话里夹枪带棒的问罪太过明显,不带一丝掩饰。
云及月转过身,对上席老夫人的眼睛,柔柔一笑:“我也不知道呢。”
京泸圈的人都认识,非要把族谱列出来,个个都能掰出个亲戚。
比如说往上追溯两百年,她都得叫江祁景一声哥。结婚的时候她爹还乐呵呵地说着“亲上加亲”。
但这关系太远了,只是要好的时候口头提一提,并没有过多的作用。
“那现在知道了,以后可要注意些,不尊老不孝顺哪儿是能搬上台面的事情?”席老夫人用那枯枝般的手指拍了拍她,一副慈祥大度的模样,“今天你还算有心。”
云及月心里有数了。席老夫人对第三代独苗的席暖央溺爱至极。当初她去找席暖央让老夫人不高兴了,想必这一年多里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报复。
以前是没机会,只能放出一些模棱两可的谣言,现在机会来了——江祁景和席阑诚有极为重大的商业合作,她受几句教训也闹不起来。
云及月笑得十分腼腆:“老夫人,您这就是误会了呀。我不是不尊老,是觉得您特别年轻,跟那些七十几岁为老不尊的迂腐长辈不一样。”
席老夫人沟壑纵横的老脸立刻拉了下来。
“祁景喊阑城伯父,算起来暖央和你也是同辈。”她一副数落的口吻,“你一年前无缘无故把她推出来挡刀又是几个意思?”
云及月避开她的手:“我只是希望在我们这边澄清之后,席小姐能出面解释,增加可信度。”
“但暖央什么都没做,你擅自把她掺和进这几件事情难道不是你的不对?及月,我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在提点你,不希望你做出一些不上台面的傻事给江家丢脸。”
席老夫人额上饱经风霜的皱纹舒展开来,高高在上地道:“你爸能坐稳第一豪门这个位置,也得有我们席家早早退出京城竞争的一份功劳。
若是当初阑城愿意和你爸同台竞争,祁景娶的人可不一定是你这个半路跑回来的云大小姐。”
“你因此动了歪心思,小女孩子这个年纪心里敏感,我是过来人,可以理解。但处处针对暖央,不顾大局,我作为你的长辈,有权利让你适可而止、迷途知返,懂吗?”
云及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如果是以前,她早翻脸了,现在是考虑到江祁景才勉强维持着礼貌:“不懂。”
席老夫人一时凝噎,“……等下暖央也会来。你必须要公开给她道歉。你不止一次误会她,暖央不计较,别人未免会听风就是雨。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牵扯进来的无辜人。”
“照片不是我拍的,绯闻不是我传的。我从头到尾没迁怒过你宝贝孙女一次。要是还想不通的话,不如让你儿子把江祁景打一顿,给席暖央出口气,怎么样?”
正好有人喊了她一声“及月”,云及月转头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见她要走,粗哑的声音连忙阻止:“云及月,你这是无视长辈的意思……”
云及月挽上好友的手臂,轻轻做出口型:“随便你怎么想。”
…………
正宴开始,云及月跟着佣人来到已经布置好的餐厅里,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席暖央。
气质寡淡干净,无形间便从嘈杂的环境里脱颖而出。
席暖央虽然在娱乐圈,但背景过硬,几乎没有乱七八糟的丑闻,由于只拍文艺片,一直是各路大导和神作的宠儿。
瞧不起戏子已经是老一辈过时的想法了。席暖央如今的成就至少给她镀了十层金,在一众花瓶名媛里格外突出。
“暖央,那是及月,你见过吧?”席老夫人慈爱地抚着她的手,柔声道。
席暖央轻轻颔首:“我和云小姐也见过几次。只是她可能记不住了。”
“哦,我也记不住。”云及月心不在焉地敷衍。
席老夫人轻叱:“你怎么说话的?暖央给你打招呼,你就是这个态度?”
“奶奶,你消消气。”席暖央连忙去拍老人的后背。
云及月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有人脸能厚到这种地步,竟然把自己当她长辈了?
她也懒得等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席老夫人恭敬孝顺地献礼,干脆打开手包,将用金丝褂布包装好的汉白玉递到席老夫人面前,连敬词都没说:
“不好意思,我着急着送寿礼,对待席小姐少了点耐心。”
寿礼是江祁景借此表达合作的诚意,自然不会马虎。这一块白玉质地致密细润,颜色温润淡雅,仿佛常年浸着水似的,上面有浅浅的花纹,格外讨喜。
“你知错就好。教训了就要记住,下次不得再犯。”席老夫人满意地打量着白玉,“不错,稍微能见人。这上面的花是什么花?”
云及月挑了挑眼尾,胡诌道:“也许是昙花,想祝贺您寿比昙花吧。我先走了,你慢慢想。”
刚才那话乍一听没问题,然而细细想起来,老夫人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寿比昙花,这不就是骂她吗?
云及月对她的跳脚丝毫不理会,拿出小镜子开始补妆。
然而不过转眼间,餐厅里猝不及防地爆发出了更大的喧闹,其乐融融的氛围瞬间肃然。
人群里,席暖央的声音微微抬高;“奶奶!您是不是心脏痛?是不是心脏病犯了?”
席老夫人捂着心口,脸上所有皱纹全拧在了一起,虚弱地喘气道:“你给我拿药去,及月上来扶我……”
云及月轻轻撇唇,缓步移到了角落,并不打算参与到这拙劣的戏码中。
所有人都因此乱成一团。
等席阑诚和江祁景从书房里赶过来时,席老夫人坐在主座上,一脸苍白虚弱,气若游丝。席暖央捧着热水杯,心疼得快掉眼泪了。
周围的人散了七七八八,似乎是特地为一场问罪在做准备。
席阑诚厉声道:“怎么回事?”
管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席阑诚有些尴尬,再次确认道:“也就是说,是及月……气到了母亲?”
席暖央将瓷杯放在一旁,站起身,轻轻道:“爸,及月也是无意间才说了重话。奶奶能理解的,只是想要她一个诚恳的道歉。”
云及月捂唇,故意笑得像是被风吹起的铃铛,清脆又刺耳:“你奶奶犯的是什么心脏病啊,都快晕过去了,手里的玉还捏这么紧,生怕磕磕碰碰到了这宝贝。是我送的玉太有灵性了吗?”
席老夫人又面无血色地捂上了心口。
这算盘打得可好了。就算真是装的,云及月为了给席家面子也必须得赔罪。如果一向嚣张跋扈的云大小姐真的道歉了,往外一传,别人都觉得她心虚,哪儿会去想真相。
席暖央侧过头,温柔的声音多了几分急迫:“祁景,今天是奶奶的大寿……”
祁景。
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很自然,好像已经喊过了很多遍。
江祁景神情冷淡,没有对她逾矩的称呼表现出任何反感,却也没有回应。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态度,并不把席暖央的小伎俩当一回事。
可看上去很像是默认。
男人的视线缓慢掠过席老夫人和席阑诚,唇角嘲讽地勾起。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计谋根本骗不过谁。人人都已经心知肚明。
但他没有拆穿席老夫人拙劣的谎言,只是附在云及月耳边,捏着她的手腕,动作亲昵,落在旁人眼里像是窃窃私语。
出声时,嗓音平淡无温:“云及月,道歉。”
之前这一切闹剧,云及月都当是笑话在看。
可听见江祁景的话时,她鼻尖蓦地一酸,浓浓的委屈涌了上来:“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别慌,问题不大。
请相信我们江狗。
求评论,嘤,失忆倒计时可以安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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